時值歲饑,民多餓死。複聞北兵將來攻,乃以錫範為左提督,備兵鹿耳門。
夏、四月,鱷魚登澎湖島,死於民家。
澎湖素無鱷魚,忽一日從海登岸,長丈餘,四足,身有鱗甲火炎。百姓驚異,以冥鈔、金鼓送之下水。越三日,又乘夜登山,死於民間廚下。安撫司楊秉模具啟以聞。
五月,明中提督劉國軒率師至澎湖。
國軒以銃船十九號、戰船十六號、兵六千人分撥諸將防守;身自往來督視。
大星隕。
東寧於五月十一日雨;夜有大星四墜下,各有小星隨之。
下淡水山頂噴泥。
下淡水地氣甚熱,居者多病。有一山絕頂噴泥,浮於溪中,夜見光炎如火。老番私語雲:‘欲易代者固如是也’!自紅夷竊據及國姓開刱以至於今,皆一一為人道之。後果驗。
(刪五月二字)大雨。
東寧旱荒已三年;至五月二十八日,突降大雨。六月初六日方晴,溪穀皆崩。六月,水師提督施琅率兵攻澎湖,明中提督劉國軒敗,退還東寧。
是月十四日,琅自銅山開駕;戰艦六百餘號、甲士六萬餘人。十五日,至澎湖。十六日,國軒督兵迎戰。右武衛林升率所部直衝其〈舟宗〉,賈勇奮鬥,所向無敵;琅兵退遁,隨潮而西,升亦傷炮歸。國軒自度舟少,且軍士閱月無糧,恐其乘機潰,乃不敢追。琅於是夜得安閑,拋泊洋中,放炮收軍;諸船星散,越三日始陸續畢集,移次八罩。國軒笑曰:‘誰謂施琅能軍,天時、地利尚莫之識!諸軍但飲酒以坐觀其敗耳’。蓋澎湖六月北風,常有颶風至;八罩流水湍急,島下有老古石,剛利勝鐵;凡泊船下椗,遇風立壞,故國軒以為喜也。時數起風,俄而雷響即止。八罩井泉稀少,平日不足供十人;茲忽泉湧,琅軍六萬餘人用之不竭。國軒聞之失色,蓋(原文為皆)知天意有在也。二十一日,琅集諸將,申號令,嚴賞罰,自督諸軍,蜂擁齊擊,以六船攻一船。國軒令江勝、邱輝、陳起明(原文為時)迎戰,各奮死力,一以當百。邱輝之船,軍士盡殲,猶手自擊殺,鮮血濺水有聲,撫劍疾視,琅兵不敢向前;然大勢已去,乃自發火藥焚死。而琅亦用火船乘風縱發,煙焰彌天,海船相繼焚毀,勝等皆陣歿。國軒知勢不敵,急駕小船從吼門遁回東寧。琅遂得澎湖;迎降兵將受傷者,令人醫治,賞以袍帽、給以餱糧,送之東還;皆感泣拜舞,歸相傳說。東人由是大悅,各思歸順。
閏六月,明招討大將軍延平王鄭克塽遣刑官鄭英平、賓客司林維榮奉表請降。
時國軒自澎湖敗歸,知天意有在、人心瓦解,遂決意投誠;適提督施琅使曾蜚至國軒招撫,國軒即首倡降議。克塽年少,不得自主,乃遣英平等齎降表赴澎湖;略曰:‘論域中有常尊,曆代紹百王而得統;觀天意所攸屬,興朝(原文為王)宅九士以受符:誠五德之推移,為萬彙所瞻仰者也。伏念先世自矢愚忠,追懷前代之恩,未沾新朝之澤;是以臣祖華路以開東土,臣父靺韋以雜文身:寧敢負固重險、自擬夜郎,抑亦保全遺黎、孤棲海角而已。迨至先人弛擔,乃俾稚子承祧;當思畏天之威,莫求縮地之術。茲蓋伏遇皇帝陛下,高覆厚載,仁育義懷。底定中邦,如旭日升而普照;掃擴六宇,如浮雲蔽而乍消。苟修文德以來遠人,寧事勝心而焚海內。乃者軸轤西下,自揣履蹈之獲愆;念此血氣東來,無非霜露之所墜。顏行何敢再逆,革心以表後誠。昔也威未見德,無怪鳥駭於虞機;今也悟已(原文誤己)知迷,敢後麟遊於仁圃!伏願視天地萬物為一體,合眾胥寄棘於大同。柔遠而邇能,形民固無心於醉飽;貳討而服舍,依魚自適性乎淵泓。夫且問黃考之海波,豈特誓丹誠於皎日也哉’!表奏,帝降敕至京入覲;封為漢軍公。自國姓起兵,迄世孫凡三世,奉永曆正朔三十七年;至是降,而明朔亡。
明建威鎮黃良驥、水師鎮蕭武、中提督中鎮洪拱柱等謀奉公子鄭明奔呂宋,不果。
拱柱恐世孫投誠,有意外之患,乃議奉公子鄭明往攻呂宋,再造國家,以存鄭祀;世孫從之。輜重已移在船,會有傳其欲大掠而去者,國軒止之;不果行。
東寧降議成,明寧靖王朱術桂死之。
寧靖王術桂,字天球。南都破,間關流寓島上。後至東寧,成功父子禮之甚厚。至是,見世孫降,自以明室宗親,義不可辱;乃朝服拜二祖列宗,作絕命詞曰:‘艱辛避海外,總為幾根發!今日事已畢,祖宗應容納’!遂從容自經。妾王氏、袁氏、梅姐、荷姐、秀姑,皆縊以殉。見聞之人,莫不流涕;謂其可與北地王爭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