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不遠處的車,正好能看到所有的場景。
遠處的有著一列車隊,緩緩向那幾處房子行進。以北方常見的迎親的車隊,前方首輛的黑色婚車,用鮮花和彩帶裝飾著。車蓋上用鮮紅的玫瑰花拚成一個心形,裏麵圈著一對新人,他們相互親吻,似乎根本不必在乎農村難以接受的禮義廉恥,又似乎在宣告著一對新人的甜蜜恩愛。後麵尾隨的,是幾輛準備迎接上客的車輛。後麵一輛大貨車,是用來裝新娘的嫁妝的。
當車隊停下的時候,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麵孔,裏麵有他的媽媽,大娘,四姨,五嬸,她們都已經老了,芳華不再。自然也有他的三姑,也是新娘的母親,她的微笑扯起了她眼角的皺紋,那是高興和驕傲的笑。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還有些相識的麵孔,都是村子裏的還有她家的親戚。有見過的和沒見過的,他們今天聚集在一起,隻為一件事——她的婚禮。
在一係列的風俗禮儀後,新娘才終於出來。他可以想想那些姐姐妹妹們,讓那新郎跪在搓衣板上為她穿上美麗的紅鞋子。他更邪惡的想到在新郎起來的時候,褲子不慎掉落的醜態。想到這,他不禁笑了笑,大概那麼多年他都沒改掉這些奇思妙想。她是被他的一個弟弟背出來的,也是她的弟弟,他似乎更胖了。在北方的習俗是弟弟把姐姐背上花轎,現在自然是汽車。她穿著他們曾一起想象的那婚紗,是那樣的潔白,就像她那清麗脫俗的麵容一樣,也隻有穿在她身上才能體現那婚紗應有的光彩。
五年多了,五年啊!他和她,唐三和唐姍姍,已經快三十了。
想想著,唐三用力的抽了兩口煙,煙霧似乎熏得他流出了些許眼淚。他搖下車窗,看著窗外吵鬧的人群,嘈雜的嗩呐聲,使他很難聽清那些親人的話語。他的手不自覺的放在門把手上,手指骨節因為用力顯得有些發白,難道有什麼讓他把打開車門怎麼簡單的動作都要做的那麼難。
他努力睜著眼睛望向她,就算他近視的眼睛感到了些酸疼。她幾年來還是沒怎麼變,長長的頭發隻是在今天盤了起來,那頭紗隨風飄舞,好似在向他招手,又像是嘲笑他缺乏勇氣。她淺淺嘴角上鮮豔的口紅,讓她白皙的臉龐更顯蒼白。穿著婚紗的她,更顯得消瘦,可能這幾年她也經曆了許多吧。盡管她帶著微笑,他也能想象她心裏的無奈和痛苦。
是不是我害了她?是我。唐三這樣想著,他很想用力的抽自己一巴掌,隻是他的手已經麻木了。
唐姍姍看著熱鬧的人群想著,你也終於走到了這一步。瞟了一眼那個新郎,這就是要和我生活剩下半輩子的人,多陌生的人。你不甘又怎麼樣,這是被自己父母看好的多好的男人呢!比他要高些,比他白點,連他的手指似乎都要比他好看,可是我怎麼就沒有一點親切的感覺呢。想到這她不自覺的看看了四周,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她看到了他的那輛車,隻是沒看到車窗縫隙裏的他。這麼多年沒見,唐姍姍根本不知道那是唐三的車,想想這是多麼可惡的事情。
如果不是那個電話,也許唐三就不必思緒翻騰,也許正在做著自己的工作,雖然隻是個小小的房地產開發商,他也是很忙的。如果不是那個電話,唐姍姍也不需要有什麼期待,正在一心一意的進行婚禮,哪怕委屈自己隻為讓父母高興。
兩天前,夜裏十點,當唐三剛結束應酬,回到家。坐在書桌前,看著投標書,想著如何拿下商務區1號地的開發權,大展身手的時候。他的手機不適時宜的響了起來,他最煩的就是這樣不分時間的電話。
拿起手機,歸屬地是老家的,這不是爸爸媽媽的,也不是兄弟們的,那會是誰的呢?難道是她,聽說她一直在老家的蒙市。他搖了搖頭,驅逐了這個可笑的想法。怎麼可能呢?他應該很恨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