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刺(1 / 2)

長安城裏熙熙攘攘,今日更是鼎沸暄熱。

一條繡騰雲、長不知幾裏的紅布毯從朱雀街一路鋪到了宣平門外的宰相府,更有一輛輛黑繒華蓋的馬車載著公卿侯爵、王孫貴女,潮湧向紅毯盡頭的宰相府,準備慶賀宰相新婚大喜。

這其中最惹人注目的當屬那輛駟馬安車,此車有羽蓋華蚤,且鸞鳥立於車橫之上,迎風做騰飛狀。這般華麗貴氣,必定是哪位諸侯王的坐乘了。駟馬齊踏帶起的疾風微微掀開深色車簾,能隱約瞧見車裏坐著一形容秀美的女子。

此女是封地為楚的楚王之女,名為阡陌,長安城無人不識。

楚阡陌身著繡工精致的袿裳,上飾飛髾,下佩蜚襳,顯出玲瓏身段。三千青絲挽成靈蛇髻,襯以六瓣華勝,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車內伺候的奴婢笑道:“主子,今日長安城又添了許多癡漢,眼巴巴地追著咱的馬車跑。”

楚阡陌眼角含媚,聲音卻微冷:“淨說些不著調的話,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婢女當下回:“奴婢打聽到‘她’好像就是今天回長安。”

楚阡陌眼神悲憫,嘴邊卻浮現笑容:“看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但願‘她’一路順風。”

忽然她掀起簾子一角,望著馬車外攢動的人頭,眉間盡是自信:“這裏人都說我是楚國的夏雪,如果有機會,我到真想見一見這位長安的楚阡陌是否真配得上與我相像!”

突然簾子從她手中滑落,遮住外頭景象,她也迅速收了笑:“通知我們的人,動手。”

與朱雀街的十裏紅妝、鑼鼓喧天不同,長安南郊此刻卻是寧靜祥和。

坐落在南郊腹地的迎客樓為懸山頂陶屋,雙門朝外開,門上書“客從遠方來”等字樣,是專供行人歇腳的茶社。

已經趕了好幾個時辰路的夏雪決定在這家茶社稍做休息。

入了茶社,觸目可及的是星羅棋布的花草紋枰,以及每一個枰前麵安放的茶幾,茶幾上配有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如此是謂一個完整的單人茶座。而每四個單人茶座由鏤空紋飾的木屏風隔斷,彼此可見又不互相影響,實在是一個雅致的好地方。

奴仆們各自歇腳了,夏雪也挑了一個沒人的隔間,盤腿坐下。她解開綁在發梢上的燕尾帶,墨發就勢鋪散在肩頭,還有幾綹垂落胸前,顯得恣意而隨性。正要喚社內茶博士上茶,卻發覺有一道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透過屏風中間的鏤空花紋,她隱隱綽綽地看到那目光正是源自茶社外站立的灰衣仆裳的男子。他的臉孔看不清楚,但他的眼睛卻如同燦若星辰,透射明光。

在四目交彙的一刻,夏雪對他報以和善一笑。

突然那名男子身影一晃,視野之中,是利鞭劃破空氣落在他身上。鞭聲清晰又尖利,好像一隻凶殘的野獸在廝殺時候發出的得意的叫聲,似在嘲諷獵物皮開肉綻的慘狀。伴隨而來的,還有聲聲咒罵:“你是怎麼駕車的,我好好的馬車都被你震出車軲轆了。你是要摔死我,好脫了奴籍是吧?狗東西……”

那人是馬夫。麵對鞭聲、罵聲,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不辯解更不出聲,好像鞭子落在的是別人身上,而不是他的。可那道從背上一直延續到右臂的鞭痕又是那樣的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正當他等待另一鞭落下的時候,一摞腳步聲從茶社裏傳來。隨後一抹繡著精致卷雲紋的衣角滑過屏風,帶出一位螓首蛾眉的女子。隻見她雙頰暈紅,嘴角間淺笑盈盈:“大人可是趕時辰?若不嫌棄,可先讓小女的馬車送您一程。”說著素手輕搖,不知何時從她身後走出兩名奴仆,伺候著去取馬車。

那名男子的主人走了,卻並沒有把他一並帶走。留在原地的男子眉頭微蹙:他分明看到剛才那兩名奴仆給了主人銀兩,為什麼?

他張口,嘶啞的聲音像是喉嚨被撕裂後發出的:“為什麼幫我?”說著望向茶社門口的女子。很快他卻看到她微微偏過頭,笑問:“那你又為什麼看我?”

他頓時啞口無言,臉上也顯出尷尬與說不得的神色,那眼神卻在這個時候更加的明亮。

夏雪想:這可真是一個不尋常的人。

就這一個念頭的時間,那個距離她數步之遙的男人忽然神情嚴肅地衝過來,以猛虎撲的姿勢將她整個護住,在身體相撞的時刻,夏雪看到他近在眼前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