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漂亮室友李梅,不對,現在應該是李玫,大概是因為我幫她改了個稱心如意的名字,所以跟我特別要好,這幾天除了上課都跟我形影不離。
但是當強烈要求跟我一起看那張從藍葉那裏租來的《索多瑪120天》之後,她就開始用看變態的眼神看著我了。因為不到十分鍾她就吐了。而我又硬著頭皮堅持了10分鍾,跟著也吐了。
我把碟片從光驅中拿了出來,放回了我的雙肩包。我決定今天下課就把它還回去,一刻都不能等。仿佛讓它物歸原主,我腦海中那些揮之不去的變態畫麵才會徹底消失。
當我再次走進“雕刻時光”時,藍葉正在整理碟片。她今天換上了一條紅色的薄紗裙子,長長的裙擺在她輕盈地走動中飄逸地撫過白皙修長的腿。
她看見我,嘴角又彎起好看的弧度:“這麼快就看完了?”
我從背包中拿出那張碟片,像燙手似的迅速丟給了她,然後結結巴巴地說:“沒、沒看完。”
藍葉笑了,蝴蝶翅膀一樣漆黑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我就說你看不了吧。”
說完,她彎下腰從書架的最底層抽出了幾張碟片,又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塊幹淨的布仔細地擦了擦上麵的灰塵。
“導演係的學生應該看這些的。”她微笑著把碟片遞給了我。
我拿過來一看,有特呂弗的《四百下》、奧森威爾斯的《公民凱恩》、梅裏愛的《月球旅行記》、格裏菲斯的《一個國家的誕生》、馬莫利安的《瑞典女王》和羅西裏尼的《羅馬,不設防的城市》。
“這都是我們教科書上提到的電影啊。”我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仔細翻看著。
藍葉的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我知道的。”
我有點兒疑惑地看著她:“你也對導演感興趣?”
她低下頭,海藻般的長發遮住了半張臉。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聽見她幽幽地說:“這些都是我以前男朋友的。他也是中影導演係的。”
“是嗎?他是大幾的?搞不好我們見過呢!”我聽說是“同道中人”馬上激動起來,卻忽略了她說的“以前”兩個字,和她帶著絲絲荒涼的語氣。
藍葉抬起頭,幾縷發絲撫過臉頰。她淡淡笑著說:“小朋友,你剛上大一應該18、9歲吧?我呢,已經24歲了。他還是我上一屆的,所以早就畢業了。”
我眨了眨眼睛:“你上一屆的?那麼說,你也是我們中影的學生?”
“嗯,我是學表演的。”
我驚呼道:“對啊,你那麼漂亮,一看就是學表演的!以你的姿色一定會成為大明星的!”
我說完就後悔了。因為藍葉比我大6歲,按年紀來說早畢業了。如果能成為大明星,她就不會在電影小巷開音像店了。
果然藍葉用深邃的眼神看著我說:“我不是好學生,大三就退學了。至於明星夢,早就不做了。”她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接著她坐在了櫃台後麵的藤椅上,從抽屜裏翻出了一盒煙,抽出了一根很細很長的,熟練地點燃了。
她的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上塗著鮮紅的蔻丹。那根細細的煙就在她的嘴唇與手指間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
我一直不喜歡女人吸煙。可是藍葉不同,她可以把吸煙變成一件很優雅的事,仿佛那支煙隻是為了襯托她的與眾不同。
我忽然想起一句很熟悉的話——煙是女人寂寞的道具。藍葉,她寂寞嗎?
藍葉見我一直怔怔地看著她,漫不經心地笑了,然後把煙盒舉向我:“你也想來一支?”
我慌忙擺擺手:“不、不,我可不會。”
藍葉很忽然大聲地笑了起來:“一看你啊,就是個乖寶寶。”
我不知道說什麼,低頭看見了手中的碟片,馬上轉移了話題:“呃,這麼多,我一下子也看不完。我還是一張一張租吧。”
藍葉用嘴銜著那支煙,騰出兩隻手,利落地翻開桌上那個記錄的本子,然後用左手夾起煙,又用右手指著本子說:“你看,這種電影根本沒人租,所以,你都拿走吧,想看多久都行,不要錢。”
我瞪大眼睛:“你為什麼這麼照顧我啊?我們好像隻見過兩次麵。”
藍葉將身體輕輕靠在椅背上,笑著看著我,又漫不經心地吸了幾口煙,隻是不說話。
我的目光又被桌上的那本《雕刻時光》吸引了,但我知道藍葉不喜歡別人碰它,於是隻能呆呆地看著。
“這麼本破書,也不知道哪裏好,你們學導演的都拿他當寶貝似的。”藍葉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拿起那本書遞給了我。
我很高興也很疑惑。高興的是藍葉似乎已經把我當朋友了,疑惑的是她為什麼忽然就對我這麼好?難道就因為我也是導演係的?
我小心地翻開書,在泛黃的扉頁上看見了兩個蒼勁有力的字——塵簫。
塵簫,我在心裏默念這兩個字。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