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若隻是一味想要那張椅子,早就可以動了,根本不必等到慶隆帝薨了,十五皇子形如傀儡被推上皇位後,他才動了身。便是如今也是一樣,若他早就有意,即便當年是因為不得不退才避去南邊,在慶隆帝去世端王爺頂著弑兄的名頭登基時,他也早可行動。
然而他一直沒動,一直一直都沒半點不同的聲音。
直到現在,肅方帝昏庸無道暴虐的名聲漸漸傳遠,民心動蕩,紀鋆忽然入了京。
謝姝寧不能不去想,皇位對靖王而言,可有可無,可他心中自有一把標尺,讓他對眼下局勢進行衡量,該不該插手,要不要插手。
他也許,隻是見不得肅方帝這般不成樣子的皇帝。
可紀鋆呢?
謝姝寧悶聲不吭地揣測著,視線落在燕淮身上,眼神卻遊離了起來。
燕淮也沒有說話,倆人沉默著各自想著心事。
單聽紀鋆的話,這一次眾人的目的,竟是這般一致跟明確。
但每個人真正的目的卻是不盡相同。世上不隻黑與白,還有大片的灰。興許,紀鋆的話,不全是假話,可他始終沒有對燕淮說真話。
良久,燕淮道:“先睡吧,明日見了印公再議。”
西越曆任的皇帝似乎運道都不大好,在位的年份,長也不會太長。
汪仁尚不過三十餘,未及不惑,可他已曆經三朝,見過數次帝位更迭,甚至於其中還有他推波助瀾動的手腳。內廷的人手在重重宮闈內,更是根深蒂固,比禁衛軍還要堪用。
紀鋆曾在北城見過汪仁,自然知道他們跟汪仁的關係非比一般,自然也就明白,既然關係上皇城裏的事,就一定少不了汪仁。
這件事,也不會瞞著汪仁。
翌日清晨,謝姝寧跟燕淮便去了東廠。
汪仁才剛剛起身,穿著便服在吃茶,等到小六領著他二人進來,他隻看一眼便將手中茶杯頓在了黑漆茶幾上,板著臉問:“眼睛怎麼腫成這樣?”
謝姝寧汗顏,訕訕道:“夢魘著了。”
“什麼夢哭成這樣?”汪仁皺眉,“得虧隻是我瞧見了,要是換做你娘,不得心疼壞了。”
謝姝寧愈發訕訕,這人的眼睛怎麼毒成這樣……
她昨兒夜裏雖哭了一場,可後頭窩在燕淮身邊倒睡得極安生,睡了幾個時辰,醒來眼睛雖還有些紅腫,用粉細細遮了,根本不打眼。誰知這才進門,便叫汪仁給看出來了。
“真是魘著了?”汪仁看她兩眼,又去上下打量燕淮,“不是他欺負你了?”
“……”
謝姝寧忙擺擺手,“您怎麼又想差了!”
汪仁挑眉,嗤一聲:“瞧你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
“……”燕淮無力扶額:“您怎麼就這麼不待見我?”
汪仁別過臉去,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眼也不抬一下,語氣倒是分外的語重心長:“我要是真不待見你,我得先把你弄死了做花肥。”言畢,屋子裏忽然一冷,他掀了掀眼皮,悄悄看一眼謝姝寧,立即噤了聲。
旋即話鋒一轉,他問:“有什麼要緊事需要親自來一趟?”
若隻是尋常小事,打發個人跑腿傳話也就是了,這會巴巴地親自來了,必有要事。
談及正事,在場諸人便都斂了心神。燕淮將紀鋆的事,揀了要緊關鍵的說了。
汪仁聽完,忽而一笑,“你信?”
“信不信都不打緊不是嗎?”燕淮翹了翹嘴角,反問道。
汪仁點頭:“當然不打緊。”
倆人打著啞謎,謝姝寧卻聽明白了。
不管他們信不信紀鋆的話,至少紀鋆這般說了,明麵上便依舊是要扶持太子的,也就是說至少在肅方帝下台之前,他們要做的事是一致的。
話至此,汪仁便笑道:“皇貴妃那邊也有消息了。”
皇貴妃幾次三番去信催促白家,白家自然也到了該拿個章程出來的時候。
汪仁說:“皇貴妃沒應。”言罷,他又道,“她滿心都是白家,也難怪不應。”
謝姝寧聞言,不置可否,隻擰眉道:“娘娘知道若是借助了這股東風,公主殿下的婚事,就由不得她了。如此看來,她是萬分不願意表哥跟公主的事。”
“當娘的心思,總是想得不一樣些。”汪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麵露悵然,“舒硯那邊的事,忙得如何了?”
燕淮看一眼謝姝寧,道:“不出三日,也該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