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一朵即將枯萎的玫瑰花(3 / 3)

“據說我家的祖先是薑太公,所以我從小就在這邊向他學習!”

“我每天都來這條河邊釣魚,所以我從小就在這邊向他學習!”

“但是我的成就還不是很大,所以我還必須更加努力地學習!”

“即使我連魚鉤都沒有裝上,但是每天都有很多條遊魚上鉤!”

“所以我還必須得更加努力,直至隻有唯一的一條遊魚上鉤!”

“隻有這樣我才能功德圓滿,才能死而瞑目地去見我的祖先!”

“雖然我的死期就快要來臨,但是我還是不能就此放棄努力!”

說罷,白發老翁就不告而別,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餘他蒼老的話語不斷地在男子的耳畔盤旋著。然後,男子還是有點驚慌地掉轉過頭,水麵又恢複了往昔的清澈和平靜,隻有男子驚甫未定的容顏倒映其中,再也見不到任何一條遊魚了,它們仿佛瞬間全都被白發老翁釣走了,片甲不留。但是,不管白發老翁是人是鬼,受到了他一席發自肺腑的話語的激發和點化,男子整裝在即,重拾信心,掉轉頭又朝小鎮進發了。男子想,由於剛才的一番盡情地狂奔肯定錯失了很多機會,難怪剛才沒能找見心中的女子,也許心中的女子此刻還在小鎮的某個地方癡心地等待著他呢!

待男子重新回到小鎮,太陽已經高懸空中。此刻,男子依舊獨自行走在大街的石板路上,街上行人日益增加,逐漸彙集成了一條行色匆匆的人流,使男子覺得自己仿若真的置身於所謂的茫茫人海之中,但是他依舊遍尋不到知心人,與他形影不離、朝夕相伴的隻有自己越發焦急的腳步聲。在饑餓和炎熱的侵襲下,男子的心情越發焦灼。這時,男子又再度看到了那頭大白豬了,隻是大白豬耳朵上的紅綢帶已經隨風而逝,不見蹤影了。大白豬也已經不再狂奔了,顯得十分溫馴,甚至令人覺得它有點可愛了。男子與大白豬擦肩而過,但是大白豬卻仿佛對男子熟視無睹,哼哼哧哧的,甩擺著尾巴自顧自悠閑地走著。隻是小醜般的豬主人此刻早已不見了蹤影,不知道他已奔跑到了何方?

突然,遠方的人流中響起了喧鬧的鑼鼓聲和炮竹燃放的爆炸聲,間或夾雜著什麼人痛徹心扉的嚎哭聲。隨後,男子與那支送葬隊伍在某個時刻終於不期而遇。一些白花花的紙錢胡亂地飄灑到了男子身上,這令男子感到十分厭惡,揮之不去,招之即來。送葬隊伍之中隻有為首的一個中年男子哭得淚流滿麵的,不斷流淌而下的淚水濕透了他的衣襟,他的聲音都哭啞了,還依舊號啕不止的,但是臉上卻仿佛沒有絲毫悲傷的神色。而其餘的人有的甚至還說說笑笑的,隨意地談論著什麼,麵紅耳赤的,像是隨時都有爭吵起來的可能。男子看到其中一個滿臉雀斑的女子甚至朝他拋過來幾個媚眼,這令男子心中一陣反胃,不禁想嘔吐出來。就在男子彎腰費力地想吐出點什麼來的時刻,那個中年男子突然一把抓住了男子的手臂,隨即破涕為笑,用嘶啞且驚喜的聲音道:“兒啊!你還沒有死啊!?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著你了!我們快回家吧!”隨即,送葬人群之中掌聲響起,歡聲雷動,男子嚇壞了,剛要從中年男子手中掙脫而出,一個中年婦女就跑過來與中年男子一起死死地架住了男子,令他動彈不得。中年婦女同樣欣喜地道:“兒啊!你還沒有死啊!?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著你了!我們快回家吧!”隨後,那個滿臉雀斑的女子也眉開眼笑地跑了過來,歡呼道:“真是太好了!哥!我們快回家吧!”這時,男子驚慌不堪的眼神才看清了那張遺照上的麵容竟與那個小醜般的豬主人十分相像。隻是,已經為時晚矣,他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活活架走了。

男子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架到小鎮中央的水井旁,才又被莫名其妙地丟棄了。送葬隊伍中的人群見到小鎮中那口唯一的水井就像蜜蜂見到了鮮花一樣,歡呼著徑直奔水井而去。他們都爭相從水井中打水喝,喝得酣暢淋漓的,才解恨。有的人甚至被潑灑得滿身是水,還樂個不停的,嗬嗬傻笑著。男子甚至看到其中一對男女在忘情地調笑著,其中一個男的還回頭朝他露出了一個詭秘的笑容,很有點笑裏藏刀的意味,隻是不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看來,男子早已暫時被他們遺忘在了角落,無人問津。此刻,男子才覺得口渴異常,焦躁難耐,很想仰天大喊一聲,卻又怕驚動了送葬人群,再度被他們架走。他隱隱覺得這隻是他們的緩兵之計,他們故意製造好像已經不認識他的假象,其實他們喝完水之後,就會再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於是,他趕緊撒開腿沒命地狂奔了起來。幸好,背後好像還並沒有什麼人追過來,那刻,男子覺得自己跑得就像是那頭大白豬一樣慌不擇路了。他想,他的背影肯定也像是那個小醜般的豬主人一樣搖擺不定,滑稽不堪。隻是不知道要奔向何方,才能找尋到心中的女子!

待男子像無頭蒼蠅般地環繞著小鎮奔跑了一大圈,重新回到了小鎮中央時,送葬的人群早已杳無蹤跡。之前他們潑灑下的大片水漬,也已經被熾熱的陽光吸收殆盡,不留一絲痕跡。四周靜悄悄的,空無一人,隻有那口水井依舊安靜地坐落於此,井篷是鎮裏人特製的,可防毒辣太陽強烈的照射,又可為前來打水的人營造一方清涼的地界。此刻,男子才得以放心地停歇下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男子大汗淋漓,焦渴萬分,全身早已濕了個透。隨後,男子卸下行裝,拖著疲累的身軀,緩慢地走上井台,利用設在井上輕便的打水機骨碌搖起了一桶清涼的井水,他雙手高舉捧起水桶,仰天開懷暢飲了個痛快。然後,漫溢而出的水順著他的下巴盡情地流淌了下來,飄灑了一地。接著,男子又從水井中搖上來了第二桶清涼的井水,這回,他並沒有盡情地喝光這桶水,而是雙手高高舉起水桶,直至高過頭頂,而後劈頭蓋臉地朝自己潑灑而下。於是,男子全身又再次濕透了,井水輕快地順流而下,隨即又飄灑了一地。那刻,男子仿佛聽到了水流暢快的流淌之聲,男子覺得那就像是一支韻律悠揚的樂曲,引領著他直至九霄雲外。此刻,男子沉浸在一片歡快的氛圍之中,原先的疲累和驚嚇也早已被拋諸腦後,身心俱涼。男子甚至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朵美麗的玫瑰花,在喝夠了水之後,它仿佛對男子露出了燦爛飽滿的笑容,顯得越發清麗脫俗、美豔動人。男子於是不由也在心裏笑出了聲來。

誰料到,就在男子整裝在即,重拾信心,正欲重新踏上追尋之旅時,兩個公差模樣的人手執殺威棒,匆忙趕至井台旁,不由分說,就惡狠狠地把男子緝拿了起來。在威嚴的公堂之上,男子百口莫辯,受盡了嚴刑拷打,最終被以殺人的罪名投入了監獄,並定於三日後問斬,以告慰可憐的死者。是夜,在淒寒的監獄之中,就隻有那朵原先即將枯萎的玫瑰花以及那幅女子的畫卷陪伴在男子左右。男子痛不欲生,苦不堪言,他萬萬沒有料到原先充滿了美好前景的旅程,最終竟會以這樣慘敗的結局收場,不但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即將丟失了性命不說,更別提能見上心中的女子一麵了。但轉念一想,男子又為自己找尋心中女子前仆後繼、死而後已的精神感動不已。隨後,帶著這樣一種詩意的憂傷,男子竟安穩地進入了夢鄉。在朦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那朵美麗的玫瑰花,瞬間變幻成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然後,女子莞爾一笑,款步向他而來,她婀娜多姿的身段就像是她精致的蓮步那麼輕盈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