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禍福難理易歸程(1 / 3)

第一章禍福難理易歸程

“哈哈哈,終於被老夫尋到,想不到竟在如此遙遠偏荒的所在!”錦袍人單膝撐地撥開麵前的碎石枯苔,探二指從山土裏掘出一株白葉小草捧在眼前又聞又看,連連點頭不勝歡喜,“這三年之行總算沒有白費,想我靈丹指日可成了!”說著從背上取下藥筐,夾出一個精致帶盆的藥籠,又再伸指掘出兩株同樣的草藥,連同山土一並裝在籠中。

這山嶺名喚“城風嶺”,山北是廣袤的荒涼極寒之地,南二百裏才有茂密的鬆林。整條嶺就像一堵巨大的城牆,擋住了自北南來的冰寒風雲,所以才得了此名。此處非但沒有什麼高大植被,走獸蟲蟻也是寡見少聞,不料正是如此意外之所,竟讓那人尋得久覓的奇珍,也難怪他這般失聲狂喜。

錦袍人似心有急欲迫不及待,收拾好藥筐便輕步匆匆下山,身外四下更不多看一眼。剛到山腳,遠遠聽得打鬥呼叱之聲傳來,舉目看正是前方不遠處一叢人的動靜。此時心中正有所想,打鬥聲雖烈卻充耳不聞。又走數十步,連聽兩聲慘叫,雜聲驟減,隻剩了一連串咒罵唾斥,摻雜著微弱的女童哭聲。

此時已到近前,錦袍人先是看清腳邊石礫中覆身趴著一個婦人,黃袍染了幾大片嫣紅血跡,背心插了一把長長的無刃劍樣的扁鐵,尺許長的劍柄隨著婦人僅餘的抽搐顫抖了幾下便不再動。婦人邊上不遠處一個依石半臥的女童渾身土跡,滿臉淚水衝出的泥痕甚是清晰,此刻已人事不省,不辨死活。三丈開外,正有一群裝束奇異的漢子圍著一具仰麵朝天雙目圓睜的男屍又撕又扯不知搜尋什麼。

錦袍人隻淡淡看了幾眼,隨後卻漠不關心的繼續往前邁步。剛一走近,腳步聲終於驚動那群奇服人,“呼啦”一聲全部起身擺出迎敵架勢。此時才見,這夥人之所以看起來怪裏怪氣,是因他們多穿著紅色革甲,頭頂罩了半個蛋殼一樣的革盔,或紅巾掩耳,或革片扣鬢,一一擎著長及五尺寬近三指的扁鐵,梢頭尺許刀刃,正是婦人背後插著的兵器。此時眾人各有姿態嚴陣以待,那模樣看起來讓他不禁想笑。

錦袍人正看的搖頭,隻聽對麵一青臉大漢喝道:“何人在此擾了爺爺大事,活膩了麼!”正神一看,這大漢滿臉橫肉亂顫,臉上一顆大黑痣上一撮黑毛都隨著搖擺,更增笑意,忙捋一捋胡須忍笑道:“采藥之人,嗬嗬,借過,借過。”這幫奇服紅甲人見眼前之人華服累錦,花豔的不能形容,此等衣束竟是穿在一個看似中年的男人身上,雖須發花白,卻麵澤紅潤、目**光,便覺不是常人,可此人不但目睹自己的行事,且還看著自己眾人一臉譏笑之色,不禁心生殺意。一瘦高漢子側目道:“采藥之人?這野嶺荒山,有什麼藥可采!方圓百裏都是如此,你卻在此信口胡說,莫不是跟了我等來的?”其餘眾人聞言均覺有理,又再整了一整架勢,怒目亂道:“快如實說!”“老兒找死,宰了他!”“敢插手神國的事,不想活了!”“不能漏了行蹤,須滅了他的口!”

錦袍人看著這幫凶神惡煞般的漢子,對種種狂言惡語不置可否,隻是連連點頭,終於哈哈一笑,道:“老夫素來不屑幹涉江湖俗事,跟了你們作甚?確是采藥而來,確是采藥,嗬嗬……”說著隨手一拱,舉足便走。哪知紅甲人並無放生之意,“呼啦”一聲把錦袍人團團圍住。

錦袍人一見此勢,斂一斂笑容,環視道:“老夫身有急事,勸各位莫誤了我的歸程才是啊,望各位能好自為之,嗬嗬……”話音未落,紅甲人中一矮胖的細聲高呼道:“老兒相貌怎的跟這姓秋的相像,莫不是有什麼關係,別讓他走了!”錦袍人一愣,隨即看了看地上的男屍,頓時明了。雖然地上的人須發如墨,表情僵苦,確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不禁又搖搖頭,撚須苦笑。這時臉上生痣的大漢來了神氣,雙眼一亮,陰笑道:“我們搜遍了這姓秋的全身,這《唐鈺檄書》莫不是在你身上!……”未等他說完,錦袍人淡淡插道:“老夫有事在身,無暇同各位牽論此等不相幹之事,先走一步了!”說著徑直向前便走,擋在麵前的兩個紅甲人欲待強攔,被其臂肘輕輕一碰,聲息甚微,竟雙雙橫飛出去,四仰八叉砸在地上。眾紅甲人一見此勢,皆紅了眼,吆喝道:“好老兒,先動手,宰了再說!”話音未落,各擎兵刃,分四麵朝錦袍人攻來。

先一人矮胖黑漢一躍老高,舉兵刃直直剁下,那勁勢淩厲剛猛,怕是下邊即便是塊巨石,也定會被其一刀斫碎。哪知錦袍人原封未動,一手倒背扶穩了藥筐,對劈頭而來的罡風看也不看,隨手一抬,中指搭了食指,“叮”的一聲脆響正彈在刃側,好一把堅鐵鑄造的兵刃,竟應聲碎裂,碎片“嗤嗤”幾聲向遠處激射而去,更有兩名紅甲人未及閃避被碎片擦傷,二人隻覺傷口熱辣,伸手一摸,已血染手指,不禁一臉驚恐。那矮胖黑漢想必用了全身氣力,不料刀刃碎後無處著力,一條粗大肉臂竟牽得他一頭撞在地上。隻見他那剩下的半截兵刃撒手一邊,虎口爆裂,曲著五指狂抖不已,翻滾扭動麵現苦楚,再也起不來了。餘下同攻的幾名紅甲人對此轉眼間的情境毫無察覺,有的正躍在半空,有的正握刃突刺,有的正推刃橫斬,幾乎在同一瞬息,“叮叮叮”一連串脆響,接著又是“撲通撲通”幾聲重物砸地之聲,眾紅甲人已紛紛倒地,“哎呦呦”哭號一片,隻一忽兒,號聲漸弱漸息,這一幫凶神惡煞般的壯漢,竟已悉數斃命。

錦袍人正了正背後的藥筐,淡然道:“老夫雖不願插手什麼是非糾葛,可惹我生氣,便是饒不過了!”語畢舉足便走。忽聽身後女童哭聲又再傳來,轉身一看,先前昏死的女童已經醒轉,此刻雖顯得又怕又驚,卻用兩隻小手緊緊捂了嘴巴,似是唯恐被眼前這比殘害父母的凶惡之徒更凶的錦袍人聽到自己的聲音。

錦袍人心道:這丫頭小小年紀,身遭此等慘禍卻還不忘掩聲自保,真是難能可貴,恐怕方才也是裝死以圖騙過那一夥惡徒。如今她父母已死,若將她一人留在這荒野偏遠之地,就算沒有狼蟲害她,過不了多久也餓死了,還是帶了回去吧。心念及此,回步走到女童身前。女童透過淚花見有人過來,小小身軀已縮作一團,顫抖不已。待那人近了仔細一看,忽然縱聲呼道:“爹爹,爹爹,娘被害死了!娘被惡人害死了!”說完再也忍不住,大聲痛哭起來,豈知哭的急了,又多受驚嚇,一口氣沒接上,竟真的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