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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什麼東西在蓋倫的心裏閃爍了一下,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念頭,是他從來想都不敢想的念頭。就那一次閃爍,改變了蓋倫的一生,直到很久之後,他記憶最深刻的就是當初的這一個念頭。
蓋倫輕易地將這名已經變為喪屍的孩子丟到地上,喪屍桀桀地怪叫著,那名婦女儼然已經被嚇呆了,她驚恐地看著張牙舞爪,不時從那衣衫襤褸的身上掉下來的腐爛的肉,她甚至已經忘記了尖叫這一本能,在前一刻,那還是她的孩子,那個曾經在她的懷裏哭鬧的孩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叫做亡靈的東西。
那喪屍少年露出森森地牙齒,那閃爍著青色光芒的眼睛隻在蓋倫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後就轉移到了那名婦女的身上,顯然與蓋倫相比,那名婦女對他是最沒有威脅的。
他尖叫著向那名呆住的婦女撲了過去,那名婦女就像是沒有看到似的,她還停留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那個與她的孩子相依為命的世界。渾然忘記了他現在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意識,變成了一具亡靈。
亡靈仇恨所有活著的東西,就像是人類仇恨亡靈一樣,這是兩個極端。
哧的一聲,然後是一聲淒厲的慘叫,那喪屍少年就像是幹柴一般的燃燒著,這在地上滾來滾去的火焰讓那名婦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她仿佛記起來這是自己的孩子,猛地想要向那燃燒著的屍體撲過去,卻被蓋倫一把拉住了。
她哭泣著,望著最後一絲火焰的熄滅,然後什麼都沒有留下,她的孩子就這麼沒有了。
婦女絕望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地上,她癱坐在地上,甚至不覺得寒冷徹骨,她的孩子死了,唯一讓她活著的希望也隨著死去了,現在的她活著與死沒有什麼區別。
望著婦女那空洞的表情,蓋倫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是啊,剛剛失去了自己的親人,誰心裏會好過呢?
他的心情同樣沉重,因為他還記得那名少年雖然是汙濁但是純真的眼神,雖然是微弱卻是跳動不息的心跳聲,那是活生生的一個人類,隻因為喝了河裏的水,就變為了亡靈,成了沒有意識的死亡生物。但最讓蓋倫心痛的是這裏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救治他,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忙。
那孩子在最後的時刻一直緊緊地抓著蓋倫的手,他蠕動著自己的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麼,那種痛苦,寫在臉上,痛在身上。
蓋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那裏,在漫天飛雪中,茫然地走著,他看到了好些個像那名婦女和她的孩子一樣的人,他們都在痛苦的呻吟著,衣衫襤褸,而且已經有了轉變為亡靈的那種明顯的跡象,隻是隻要有一絲人類的氣息尚存,他們就要承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隻有變為亡靈,那種痛苦才會消失。
多麼脆弱的人性,又是多麼可憐、可悲的人性,也是曾經美好含有無限希望的人性,人性又到底是什麼,是好還是壞?
還將會有更多的人轉變,這是一場瘟疫的災難,最後留下的隻會是亡靈,人類走到盡頭了,與其承受那種痛苦,還不如結束它。
我原本以為我與你之間會沒有芥蒂,縱是是我做了再多,你始終對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對待過,難道說上一代的罪責就要加在我的身上,隻因為他,我的人生就無法改變了嗎?都鐸,你真的是這麼想嗎?
蓋倫不知何時來到了橋上,他扶著欄杆,仰望著天空,突然大聲的狂叫。
會有更多的人變為亡靈,但是那與我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我隻是我,一個普通人,而不再是什麼將軍,也不再是王室的貴族,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
“酒,我要酒!”一聲醉醺醺地吼叫,然後是啪啪啪的聲音,一張桌子被拍的啪啪作響。
一間再簡陋不過的小旅館,當然,裏麵人少的可憐,因為在這樣朝不保夕的日子裏,誰還有心思出來喝酒鬼混。
然而,總有一些例外,就是那些對自己的生死都渾然不放在心上的酒鬼們,在他們的眼裏,隻要還有酒,就算是讓他們立刻死,他們也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
也許不就,城就會被攻破,與其擔心那個還不如在爛醉如泥當中尋找一絲安慰,對酒鬼們而言,酒是唯一能夠讓他們感到安寧的東西。
“嘿,夥計,我看你不像是經常來這裏喝酒的人!”同樣是一名酒氣熏天的人來到了要酒的人麵前,隻說了一句話就自來熟的坐了下來,然後帶來了兩大杯的劣酒。
蓋倫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來,兩眼無神地盯著放在桌子上的酒,看都沒有看那人一眼,抓起酒杯就狠狠地灌起來。
咳咳······蓋倫大口地喘著氣,重重地將酒杯砸在桌上,然後又把桌子拍的啪啪作響,喝道:“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