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也撐著臉上的表情不變,可眼神卻隨著對方揭破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而跟著越收越冷。
旁邊的常氏隻覺得腦袋裏被硬塞了個馬蜂窩一樣,嗡嗡作響的同時更是被刺激的頭疼欲裂,驚呼一聲之後,終於受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佩雲!”周元升連忙爬過去扶她,常氏卻身體虛軟,根本爬不起來了,靠著他眼淚開始絕望的在眼眶裏打轉兒。
周老夫人咬著牙,齒間已經能品出隱約的血腥味了,卻還抿緊了唇角,一語不發,隻是盯著周太後,似乎是在賭對方不會將她怎麼樣。
母女兩個,四目相對,一個眼神陰暗狠戾,一個目光平靜冷酷。
場麵一時僵持,周元升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挽回一下局麵,可是嘴唇嗡動了幾次卻像是喉嚨被什麼黏住了一樣,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這時候,緊閉的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敲響。
周元升夫妻隻恐別是蕭昀已經循著蛛絲馬跡找來了,當場就嚇得麵無血色,就欲昏倒,隻有周老夫人還冷著臉強撐。
周太後移開視線,揚聲道:“什麼事?”
“娘娘,奴才有要事稟報。”高原細聲細語的隔著門板說道。
聽到聲音是高原,周元升夫妻不由的鬆了口氣。
周太後側目給趙嬤嬤使了個眼色,趙嬤嬤就快走去開了門。
高原對這殿內的事情仿佛完全沒有好奇心,連多看一眼都沒有,隻是低眉順眼的和趙嬤嬤咬了兩句耳朵,趙嬤嬤揮手打發他,他就轉身離開了。
趙嬤嬤回到殿內,又走過去將事情耳語給了周太後聽。
周元升此刻已經六神無主,忍不住的開口:“姐姐,是外頭出什麼事了嗎?不管母親做了什麼,她都隻是一時糊塗,看在她年歲已高的份上,也看在過世的父親的份上……”
這時候,除了求周太後出手相救,幫忙遮掩,他已經別無他法,開口連稱呼都改了。
周太後隻麵無表情的瞄了他一眼,卻是置若罔聞一般的沒有理會,她仍是重新看向周老夫人,冷冷的開口:“萬夫人藍氏以及徐太醫的妻兒已經被子禦的王妃扭送進宮了,此刻忠勇侯夫婦正帶著兒子跪在禦書房外麵等候麵聖,另外永信侯府和禮部左侍郎童家兩邊也都已經有人帶著陛下口諭前去傳召了……宮裏的人,包括哀家這長寧宮裏的人,個個都是天子的奴仆,不需要提前宣召也得隨傳隨到。現在留給母親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件事上,目前也就隻有哀家才會給你時間和機會,在這裏聽你陳情解釋了……”
武曇那丫頭本來就不是個會自亂陣腳,在困境之下毫無作為的,甚至於,她那種得過且過的性子,還是非得有人拿刀壓到脖子上了才肯奮起反擊一下,當然,這丫頭烈性,是屬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那種人,薑太後雖然從聽說她沒等蕭昀那邊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打發走就先離宮去了就知道她是找證據替蕭樾翻案去了,卻也還是低估了她,沒想到她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還沒等過夜就把一串線索串齊了,該揪的人也都揪出來了。
周老夫人著是一開始也有想過萬一事情做的不夠縝密,最後會東窗事發脫不了身,可局勢扭轉如此之快也讓她額頭泌出了冷汗來,瞬間陣腳大亂。
一開始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周太後這是故意在詐她,可是對方說出來的名字,個個都是和今日之事有關聯的,就算武曇和蕭昀那邊沒查出來……
周太後現在已經言明她是為了牽連蕭樾而不滿的,自己要是咬死了不認,蕭樾脫不了身,周太後就可以把這人全部找來和她當麵對質。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
居然已經沒有了可供她死扛的餘地。
她心中一陣挫敗,卻不得不暗暗提起一口氣來,不叫自己露出頹勢,挺直了脊背恨聲道:“好!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為娘的就說給你聽,你不用端著一副護犢子的冷臉來跟我興師問罪,我承認,今天這些事都是我做的……”
她剛說到這裏,周元升已經忍無可忍的低吼一聲:“母親!你瘋了嗎?你怎麼能……”
話音未落,周老夫人已經橫過去一眼。
周元升雖然滿心怨憤和不滿,可這到底是他親娘,孝道擺在那裏,子不言母過,他隻能咬咬牙將後麵的話都咽下去了。
周老夫人於是重新看向周太後,接著往下說:“不過這事兒我不是衝著樾兒的,他不僅是你的親骨肉,也是我的骨肉,想必你也早看出來了,這個局……我是設給武家那個丫頭的,隻是沒想到樾兒會提前有所察覺,先一步趕了過去。他是不想讓她丫頭惹上嫌疑吧,這才故意在壽康宮滯留不去,最後才被陛下借題發揮按住了把柄。”
周元升那裏聽得渾身的血液都冰涼的凍在血管裏了,周老夫人的邏輯雖然解釋清楚了,可他還是難以理解:“可是母親你這究竟是為什麼啊?您跟武家老夫人相交多年,以往也很喜歡那個丫頭的……難道……難道是因為茵兒的事?不……不是,那時候你也說茵兒性子偏激,是自作自受……”
他腦子裏完全亂了。
就為了算計武曇?他老娘居然拿整個周家去冒險?這怎麼想怎麼荒唐,就算再有多大的仇,也得忍著,不能這麼做啊!
周老夫人對這個隻有守成資質的兒子向來都不是很滿意,但周元升孝順,並且做事也很規矩,從不犯大錯,所以平時家裏倒是母慈子孝一片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