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暢源的表情已經痛苦到扭曲,手用力的卡著門板,拒絕讓宜華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
宜華就伸出手去,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
他極盡掙紮,目光死盯著她不放。
宜華卻始終平靜的低垂著眼眸沒再與他對視,斟酌再三,終於說了句算是安撫的話:“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就隻能算是你我此生無緣。”
話落,她已經掰開了周暢源卡在門上的最後一根手指,動作穩穩地將大門關上了。
這最後一句話,她看似是留了一線希望給他。
這已經是她能給他的最後的一點生機了。
周暢源撲在那兩扇閉合的大門上,在這深宮之中,他即便有滿腔的悲憤和痛苦,卻連哭都哭不出聲音來,隻能壓抑著所有的痛苦,眼淚模糊了視線,他用盡全力試著去推那門,可裏麵抵得死死的,他便如同蚍蜉撼樹一般,隻感覺到了深深地無力。
他不想走,可是理智和情感將他的一顆心撕扯成了兩半。
這裏是南梁的後宮,是一個稍有不慎就能立刻叫他粉身碎骨的地方。
所以——
哪怕是悲傷他都不能盡情的哭泣,隻過了一會兒,他便飛快的拿袖子抹幹淨眼淚,匆匆的離開了。
轉身的一瞬間,伸手從袖袋裏摸出一個紙包,從裏麵拿出兩顆糖塞進嘴巴裏。
他以前是不喜甜食的,可自從失去宜華之後,卻養成了嗜甜如命的習慣,無時無刻不在嗑糖,因為——
心裏實在是太苦了。
別人也許以為他是為了改變外貌掩藏身份才故意把自己吃成了個胖子……
他將那些糖塊使勁的咬碎,咽下去,又掏出幾顆塞進嘴巴裏,咬得咯咯響,最後幹脆把整包都倒進嘴巴裏全部吃掉,等到唇齒間全是一股香甜的麥芽糖的味道,他才終於覺得好受了些,於是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停下來,重新擦幹淨臉上風幹的淚痕,整理好袖子上被水漬弄出的褶皺。
他身上穿了一套太監的衣服,刻意的把帽簷壓低,微微低著頭走在人來人往的禦道上,步調很從容。
因為他太冷靜太輕鬆了,所以不管是迎麵走來的宮女太監,哪怕是路過的禦林軍都沒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
他一路輕車熟路的走,他跟了梁元軒多年,手上自然有這皇宮禦道和宮殿分布的最詳細的一份圖紙,所以即便這是頭次進宮來,他卻將一切的線路爛熟於心,沒費半點周折。
他一路從容自在的走,穿過花園最後一個拐角的時候,正好看見前麵由一個小太監引路帶著梁元旭一行人往宮門去的背影。
周暢源唇角揚起一絲冷笑,伸手從袖子裏摸出一物,然後——
他竟然半點也沒避諱的直接小跑著往前追去,一邊揚聲道:“前麵的是景王殿下麼?王爺留步!您的東西掉了。”
而與此同時,周暢源離開之後,宜華一直背對著大門抵著門板站了許久,等到外麵的腳步聲走遠了,她才重新開門,麵無表情的又站到了大門口的台階上。
那些侍衛又過了一會兒就匆忙的回來了。
之前他們看到的“刺客”隻是個會點功夫的小太監,偷了東西正逃跑,已經被抓住了,不過虛驚一場,皇帝那邊正生氣呢,他們自然不會拿這樣的小事去煩他,那領頭帶侍衛回來見宜華還站在門口,倒是十分意外,嚇了一跳的快跑過來,還刻意探頭往她身後院子裏和四周看,確定沒有什麼異樣才小心翼翼的問:“對不住您了娘娘,方才實在是有些事,耽誤了。您還是要求見陛下麼?那……奴才這就去給您傳話試試?”
聽說陛下才剛又對景王爺發了好大一通火,他其實是真的不想這時候去觸黴頭。
宜華倒是並不為難他,見他麵色為難,就改了口風:“本宮見不見陛下都行,就是你去問一下陸啟元,本宮的乳母和貼身宮女是不是能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