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曇既然拿了荷包和那些模棱兩可的話同她傳信,自然是料到心思細膩如霍芸好,是能明白她的用意的。
這時候藍釉聽著兩人打啞謎,武曇卻是從容的將那荷包接過去收回了袖子裏,再看向霍芸好的時候便很有幾分糾結的遲疑了:“本來是有個消息想要來告訴你,可是我不知道令堂她……現在反而覺得來的不是時候了。”
她是一時興起,聽了有關霍芸嫿的“壞消息”,自然就想到了霍芸好這個所謂敵饒敵人,想過來透個信兒攛掇一下的。
本也不是什麼好心……
若在平時也就罷了,反正她隻是帶消息來攪渾水的,最後要怎麼做,或者要不要利用這個消息,還是看霍芸好自己的,畢竟霍芸好也是個心裏有數的,這樣算下來,她的本意也不算惡意。
可趕上霍芸好母親重病垂危這個茬兒上了——
武曇自己沒有母親,也還不曾經曆過至親之人從身邊消失的那種處境,雖是無法對霍芸好此時的心情感同身受,但也終究知道輕重的。
這會兒,她倒是有點後悔自己走這一趟了。
“沒關係,既然特意來了,你就吧。”霍芸好又笑了下,神情之間有難掩的虛弱,隻是表現出來的還是從容得體:“我也有陣子沒出門了,就當聽些閑話解解悶也是好的。”
武曇略斟酌了一下,想想確實也是,她們姐妹倆也是貌合神離的,霍芸嫿的壞消息對霍芸好來,起碼不會是個打擊,於是就如實相告:“就是你那位庶姐,新晉的惠妃娘娘,聽她如今身患惡疾,很有些影響前程。”
霍芸好一愣。
她上個月進宮看見霍芸嫿的那也沒覺得她有什麼異樣的,和其他的後妃皇親們一起去給先帝守靈,雖然還是如往常一般的弱柳扶風之姿,確實也不像是身患惡疾的模樣。
何況——
她要真生了什麼重病,宮裏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散出來?
“惡疾?”霍芸好仔細的回想上次見到霍芸嫿時候的具體情形,可如今田氏重病垂危,她腦子裏亂糟糟的,那麼久的事了,已經是想不起細節了,所以幹脆也不再費勁去想了,直接就看向了武曇:“她病了?什麼病?”
武曇知道她著急回去看田氏,就也長話短:“心症!當然,這病她原是沒有的,是數月之前薑太後被奪權的那晚,她因為攛掇了薑玉芝的什麼事,惹怒了太子,被太子踹傷了心脈。本來是治治就好的病痛,可是因為薑玉芝懷恨,隨後買通了東宮的醫官在她的用藥裏做了手腳,加重了病情,她就落下這個毛病了。”
霍芸好被她這麼一提,再回想,就依稀是記得上回見霍芸嫿,她眉宇間似乎略有幾分憔悴的病態是以前待嫁閨中時候不曾有的。
“她與太子不合?”霍芸好如此推斷,“還未得寵就先失了聖心?”
就算是這樣,一個女人能在男人身上所用的心思也還有很多,這才哪兒跟哪兒,蕭昀還,各宮嬪妃都是擺設,真正博寵的時候還沒到呢,霍芸嫿也未必不能再重新挽回帝心!
“他們那一家子到底誰跟誰合誰跟誰不合的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武曇繼續替她解惑,“心症的病人,若是情緒大起大落就會影響病情,尤其是受不得驚嚇。這就使她這個病直接導致了一個惡果就是她以後恐怕是不能生育了,否則生產的時候引發了病症,必然就是個一屍兩命的結果!”
一個後宮的妃子,還是個家族底氣不足,想要靠博寵上位的妃子——
除了自己的才情樣貌和有沒有手段籠絡住君王之外……重中之重還是子嗣!
畢竟以色侍人不會長久,子嗣才是最後的支柱和依靠!
不管是霍芸嫿還是霍文山,都對霍芸嫿封妃以後的路野心勃勃,現在霍芸嫿還未曾承寵就已經斷絕了在子嗣上的指望,那麼他們的這條路就等於已經攔腰折斷了。
當然,以那雙父女的為人,必然不會就此罷手,還會再想別的辦法。
但是這個跟頭栽下來,也是夠他們鼻青臉腫的了。
武曇和霍芸嫿之間有舊仇數件,這時候看了對方的笑話,自然是快活的。
可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就想著來找霍芸好分享一下。
畢竟——
上回相國寺被人設局暗算的可不隻她一個,她是不信霍芸好會不記仇,若是這霍家二姐能拿著這個把柄從中做點文章的話……
她是很樂見其成的。
隻不過現在霍芸好的母親病重,隻怕是她也顧不上這些了。
“嗬……”卻不想,霍芸好聽了她的話,卻是猝不及防的笑了一聲出來,仿佛茅塞頓開似的呢喃了一句:“原來是這樣……”
隨後她的身子晃了一下。
武曇原是想扶的,可是她自己的反應夠快,隨後就一把撐住了桌麵。
這回反倒是換武曇愣住了,狐疑道:“是……已經發生什麼事了嗎?”
霍芸好本來手指扣緊桌子的邊角,手臂都在微微的發抖,聽見她的聲音才又連忙克製住情緒,飛快的收攝了心神。
武曇眼中略帶了幾分憂慮和關切的看著她。
霍芸好不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原是不會對她這個外人多言的,可是這陣子她母親重病垂危,家裏又被鬧得雞犬不寧,她雖有餘力一直撐著,但也確實是因為母親的病況而壓抑的太重……
此時對上武曇的眸子,她突然就有了傾訴的欲望,於是順勢坐在潦子上,又倒了杯冷水灌下去,方才麵無表情的道:“上個月陛下駕崩,我母親的病原也沒這麼重的,我陪著她進宮去跪靈,第四的中午在偏殿休息的時候我那庶姐突然過去找了我們母女話,是……等太子登基之後就接我進宮去陪她……”
藍釉並不通曉內宅之中的這些事,一時還有點茫然的沒轉過彎來,武曇卻是立刻就明白了。
隻是意外之餘深感愕然,不由的朝門外正屋的方向看去:“霍夫人就是因為這事兒被氣病的?”
“嗯!”霍芸好用力的抿著唇,眼中又瞬間凝結了一層水汽,隻是始終也不曾落淚,就那麼睜著眼,慢慢地,眼中神色就變得冷厲且仇恨,咬著牙繼續完:“母親當場拒絕了她,她討了個沒趣兒,灰溜溜的走了,可我母親終究是氣得狠了,那撐著出宮之後就吐了血,之後就引發了舊疾,一病不起。偏偏父親也不消停,還盯著上門來逼迫,我母親與他置了氣,就更是病上加病,也得虧這陣子他自己也有了舊疾複發的征兆,才不敢再折騰了,這邊才得了幾日的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