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自己這幾個月已經甚是難熬,可這一次和兒子的重逢卻恍如隔世——
眼前的兒子,比之前整個瘦了一圈,尤其那雙眼睛,眸光幽深又沉靜,和以前那個有些衝動和執拗脾氣的少年……
判若兩人!
薑皇後的眼淚落下來。
那一瞬間,蕭昀的唇角卻是緩緩的勾起一個笑容。
他撩起袍角,屈膝跪了下去,聲音沙啞哽咽的喚了一聲:“母後!”
這一麵,真是隔世之後的再見了,何其的不易!
薑皇後卻被他這驟然的一跪給跪愣了,片刻之後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怔怔的道:“你這是做什麼?”
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拉他起來,同時心裏卻有一種不安的預感在升騰,她更是惶惶不安的朝院子裏張望……
蕭昀突然進來給她行這麼大的禮,一瞬間隻讓她感覺到恐懼和不安,緊張的吞咽著道:“是不是……是不是你父皇駕崩之前交代過你什麼?”
那個男人,脾氣陰鷙古怪,薑皇後被關在正陽宮的這段時間並不安生,每都做噩夢,隨時都擔心那個蕭植會氣不過,再叫人偷摸的過來弄死了她。
她拉了蕭昀一把,沒拉動,隨後就有點麻木的垂眸看下來。
這一低頭,才發現蕭昀已經淚流滿麵了。
薑皇後一時愣住,隨後就慌忙的跟著跪下來,慌慌亂亂的一邊伸手去抹他臉上的淚,一邊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你馬上就是一國之君了。”
著,就悲戚的苦笑了一聲,伸手抹幹淨自己臉上的淚痕,伸手將蕭昀攏入懷中緊緊的抱住。
她的眼中,瞬間迸射出一抹淩厲的冷光來,咬著牙道:“這幾個月我也想明白了,遲早會有這麼一的,母後不怪你,當初也是我的一念之差,種什麼樣的因,就得什麼樣的果。當初本就是母後拖累了你,你也不用為了我再為難……”
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最重要!
方錦正在後殿收拾東西,是聽見外麵的動靜倉促跑出來的,剛巧看到這一幕,心裏就是咯噔一下。
她心裏一慌,就趕忙三兩步奔過來,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兩人旁邊,哀慟道:“太子殿下,娘娘她沒做出什麼,當初那件事也全是為了您,這幾個月她被關在這裏,已經吃盡了苦頭,再怎麼樣你們也是親母子,您不能……不能不管她啊!”
她一個做奴才的,還是有前科的,必須要依附於一個好主子,才能有所作為。
如若她不是戴罪之身,那麼就算薑皇後死了,她也能想辦法再找到新的主子去攀附利用,可是現在不行。
如果薑皇後有個三長兩短,她除了殉主,再沒有第二條路!
方錦這會兒是真的著急,隻不過不是為了薑皇後,而是為了她自己。
蕭昀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隻是薑皇後扭頭怒斥了一聲:“你閉嘴!”
若是四個月前,哪怕是為了蕭昀,她大概也做不到這樣的慷慨,可是過了四個多月生不如死的囚困生活之後,反倒是有了這樣的勇氣和決心。
但也許是怕自己下一刻就會畏懼反悔,叱罵完方錦,薑皇後就目色一厲,拔下自己發間的銀釵就一閉眼狠狠的往喉嚨刺去。
“啊……”站在殿外的尤子低呼一聲。
“娘……”方錦更是驚恐失措,可想要撲上去幫忙也趕不及了。
眼見著就要血濺當場……
下一刻,薑皇後爆發力滿滿的這一下卻是戛然而止。
蕭昀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預期中的劇痛和鮮血全都沒有出現,又過了好一會兒薑皇後才緩緩的重新睜開了眼睛。
蕭昀依舊跪在他麵前。
隻是這一刻,臉上的淚痕已幹,猶顯稚嫩的臉上,那雙眼睛的眸光堅定又深邃。
薑皇後驚愕的看著他,嘴唇蠕動半晌卻不出話來。
蕭昀將她抓在手裏的發簪奪過來,又重新溫柔的替她簪在鬢發之間,語氣平靜的道:“母後哪裏也不必去,就留在兒子身邊吧。”
著,就親自攙扶著薑皇後站了起來。
薑皇後還有點茫然的一時不太反應的過來,蕭昀握著她的一隻手,目光裏卻帶了幾分笑意和柔和,就那麼定定的望著她,良久……
他帶著尤子從正陽宮出來的時候就下令撤了門口的守衛,臨時又調派了一批宮女太監過來伺候。
陶任之得了泉子的通風報信匆匆趕來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這一幕,焦急之餘,忍不住失望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