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勳滿腹的心事,其實沒什麼胃口。
但是他這一路折騰下來,確實是累。
人參雞湯的香氣撲鼻,他倒是重新坐直了身子接了湯盅低頭慢慢地吃。
武青雪見他接了,手裏捏著帕子,心中卻是暗暗的鬆了口氣,和錢媽媽互相交換了一下神色,然後又再溫婉的問道:“父親早飯想要吃些什麼,女兒好吩咐廚房去做。”
“不用麻煩了,隨便吃點就行,午後我還要去兵部。”武勳頭也沒抬的隨口回答。
“是!女兒知道了。”武青雪應了聲,就不再話,安靜的等在旁邊。
武勳吃完了雞湯,錢媽媽上前收湯盅。
武勳這才抬頭看向了武青雪,表情肅然道:“你二妹妹的脾氣向來不吃虧的,你這趟回來本就是不合時宜的,不要隨便去招惹她。”
武青雪聞言,眼圈就紅了。
她連忙拿帕子按了按,帶著哭腔道:“哪裏是女兒招惹她,分明是她……”
不想,就這一句話,立時就將武勳激怒了。
武勳一道冷厲的視線橫過來。
武青雪心一橫,直接咬牙跪下去,悲戚道:“父親,女兒知道此次回京不是明智之舉,可我……確實是心係我母親的安危。祖母一向就不喜歡她的,現在抓住了她這樣的錯處,還不是往死裏磋磨她麼?我怎麼能放任不管?今早在主院父親您也看見了,武曇都那麼頤指氣使的糟踐我了,祖母都不置一詞,這分明也是連帶著遷怒到我身上了,由此可見,她一定不會輕饒了我母親。父親,母親現在還被圈在南院,不讓她出來見人也不準外人進去探望,祖母這樣……是要將她圈禁至死麼?”
武青雪越越激動,神情悲憤的望著武勳。
武勳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隻是沒有打斷她,一直讓她把話完了。
等她完之後,也是有好一會兒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間寂靜的有點讓人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來。
武青雪跪在那裏,越來越是覺得不對勁,正有點慌亂的時候,就聽武勳聲音不溫不火的問道:“完了?”
“我……”武青雪覺得他的情緒有點不對,但究竟哪裏不對,又不出來。
然後下一刻,武勳卻突然身子前傾,隔著桌子,眼神陰測測的釘在她臉上,聲音陰沉又壓抑的從牙縫裏往外道:“因為她是你母親,你就千裏迢迢跑回來替她求情?這也就是老夫人寬厚,念著侯府的名聲,沒有對外聲張,要依著我……非將那混賬毒婦送官查辦、淩遲了不可!”
聲音雖然不高,但是每一個字都如有實質,刀鋒一般,削在武青雪身上。
武青雪忍不住的想要發抖。
她明白武勳是什麼意思——
孟氏是她的母親,老夫人就是武勳的母親……
武青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顫巍巍道:“父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話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不知道怎麼再繼續下去了,隻是神情惶恐的盯著武勳。
武勳卻已經不願意再聽她繼續下去,一揮手將手邊的茶盞揮落在地:“你要就是衝著她回來的,那就現在立刻給我滾回去,再節外生枝的給我鬧出亂子來,你們母女兩個就給我一起去死!”
語調仍是壓抑,可就因為這樣,出口的話才能叫人聽出來咬牙切齒威脅的味道來。
武青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父親,就是上回她找去軍營撒潑,也是她占著上風的。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坐在案後的父親陌生到讓她幾乎不認識了,但是心裏緊張畏懼的厲害,便再不敢話了。
錢媽媽吞咽了兩口,大著膽子上前將她扶起來,一邊使勁的掐了下她的胳膊,一邊跟武勳告罪:“老夫人是大姐的祖母,大姐自然是敬重的,大姐隻是最近受了刺激,意識不清,侯爺別跟她一般見識。”
著,就逃也似的扶著武青雪走了。
房門重新合上,武勳坐在案後,臉上陰雲密布的表情卻是久久未散。
武青雪主仆倆跌跌撞撞的從他書房的院子裏出來,腳步之快,仿佛身後有鬼怪在追,一直回到了後花園裏,才停下來大口的喘息。
“錢媽媽,我父親他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武青雪道,還有些情緒不穩的大力抓握著錢媽媽的手臂,“我怎麼越來越看不透他了,他明明是向著我二哥的,我以為……我以為他對我們母子四人是真心的,怎麼就……”
她之所以這樣鬥誌昂揚的跑回來,還不是因為知道武勳有意鋤掉武青林給武青鈺騰地方,想要回來幫著放手一搏的?
老夫人那麼偏袒武青林兄妹……
錢媽媽也沒想到武勳會對這件事的反應這麼大,神色混亂的也是到這時候也沒回過神來,甚至於武青雪了什麼她都沒太走心,一直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感慨似的歎道:“到底是親母子……”
頓了一下,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轉而看向了武青雪,義正辭嚴的告誡:“既然知道了侯爺忌諱,那大姐以後就千萬別再去侯爺麵前提夫人的事了,省得再把自己給連累了。隻不過這樣一來,最好還是咱們找個機會去南院看看夫人,好歹圖個安心。”
本來還指望著武勳能把孟氏給放出來,大事化,現在卻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武青雪心有不甘,但又確實從到大,除了拿到陸之訓的絕筆信的時候那次失控了,她一直都很懼怕武勳的,此時自然還是心有餘悸,胡亂的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那……我們去找二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