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陽光透過淡紫色的薄霧照進江家院落。江府院內各處張燈結彩。大紅的燈籠掛在廊簷之下,寒冬之中,難見花卉,院中的樹枝被纏上了彩色的絲絹。下人來去匆匆,滿臉喜慶。
江容在這天出嫁了。這是江虞二家的大喜事!小魚一早就鬧著去看姐姐穿嫁衣的樣子,結果讓虞笑嫣給趕了出來。
十四歲的江駿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樣,他穿上禮服,擔任起送姐出嫁的重任。
“不錯!”江無邪打量著一臉慎重的兒子,讚道,“駿兒也長成男人了呢!”
“那是自然!”江駿昂起頭來,一臉驕傲,更把一旁的江知非給眼紅死了。
“爹,我也要去送姐姐到舅舅家!”知非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也最受寵愛。江無邪對兒子嚴格,但江駿和知非之間,他平日還是寵著小兒子些。知非現在隻求父親能讓他同去。天知道,他愛極了那匹江全為哥哥準備的白馬!
“不行!”這回江無邪沒有依著兒子,一見知非大喜的日子撅著嘴不開心,他又哄道,“這回你大姐姐出嫁,由成兒去送。下次你二姐出嫁,由你去送可好?”
知非還沒發出歡呼,便聽得小魚在身後大叫道:“不嫁,不嫁,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給祁成呢!”
“誰說要把你嫁給祁成了?”江駿一本正經地道。
“那……”小魚倏地垮下了臉,拉著江無邪的袖子道,“爹要把我嫁給誰?抱月姑姑那日說,娘親不是和姑母在商議……在商議……”
江駿和江知非終於忍俊不禁,大笑起來。小魚這才明白是江駿設法笑話她呢!她氣得直跺腳,可憐巴巴地望著父親。
江無邪搖搖頭:“小魚,忘了你娘是如何教你的了麼?”
小魚不滿地撇撇嘴,走開了。虞笑嫣雖然寵著女兒,但對於閨中禮儀教化上是很嚴格的。一個女孩兒家,公然嚷著嫁誰不嫁誰的,最是不允許的。
送親的隊伍抬著豐厚的嫁妝出行了。朱紅色的雙重車輪碾壓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麵上。包裹著金箔、銀箔的喜廂在陽光下金光爍爍。大紅的絹花在車簾上垂掛著,喜慶祥瑞。喜車之後,是二十四輛披掛著紅綢的馬車。車上全是大紅的箱籠。江家嫁女,陪嫁自然不菲。路人紛紛猜測車上陪嫁價值幾何。
浩浩蕩蕩的車隊幾乎拖曳了二三十丈。隨著虞之遠的升遷和虞家人丁的興旺,虞家原來的小院落已顯得太過窄小。虞晉楠高中狀元後,月成華將後院毗鄰的兩戶人家的院子給買了下來。虞宅舊貌換新顏,隻等新婦入門。
為著喜慶,虞宅門柱包金,夯牆粉白。看上去金壁輝煌,虞宅呈現出平日少有的大富大貴之氣。往來賓客如織,喜車一到,花炮響起,震耳欲聾。
在這一片喜慶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街角停著一輛不起眼的油壁小車。車簾被掀起一小角,車內所坐的人隻露了兩隻眼睛往外看。
“爺,要過去道賀麼?”車夫小聲地提醒道。
莫言懶懶地摔下車簾,往車壁上一靠,“不是讓人送過禮去了麼?你沒看到虞府人來人往的麼?你知道我最不喜歡這種場合。”
“你可是小姐的幹爹呢!”車夫知道自家主子對這個幹女兒特別上心。
“哪有爹送女兒去婆家的理?”莫言倒像是在說服自己。忽而,他展顏一笑,“馬上回府,去將我存的好酒搬到江府去!我和無邪今天一樣呢!我們都是嫁女兒呢!”
相較於虞府的熱鬧喜慶,江府明顯冷清得多。新嫁娘出門後,隻得蘭慧君一家和幾個本家在府中小聚。虞笑嫣一直將江容視為已出,且女婿又是自己哥哥的兒子,按理沒有什麼令她不滿意的。可江容出府時,她仍是不舍地哭了。一如當年她出嫁時,哭得肝腸寸斷的陸氏。
蘭慧君已嫁出過三個庶女了。她自己仍沒有育下一男半女。倒是將江無憂一個妾室生的兒子認到了自己名下。同是嫁庶女,她從來沒有虞笑嫣這樣傷心過,勸慰之餘難免感慨:“你看吳姨娘當初對你做出那種事,末了,你還這對善待她的女兒……真不知說你心善還是傻好。”
虞笑嫣正欲說些什麼,莫言帶著一幫仆從進府來了。他步履輕盈,神情隨意慵懶,仍像當年那個風度翩翩、淡如修竹的少年郎君!但他仍是那般灑脫,灑脫到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江無邪迎上去與他寒暄句後,又笑道:“你這做幹爹的,容兒出嫁,現在才尋思著送禮來麼?”
莫言朗聲大笑,命仆從將私藏多年的好酒搬上來,要與江無邪喝酒。
冬陽晴好。兄弟二人就在院中尋了一處開闊地在石桌上擺上簡單的小菜喝起酒來。前麵自有人支應。江無邪安心地陪著莫言暢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