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回 瘦馬胡戈(2 / 3)

黃昏時,探馬來報,北岸遼軍喜氣洋洋,犒賞三軍,抬出美酒數十甕,宰羊無數,隔營裏許猶聞酒香肉香。今夜欲大擺慶功筵席,將士同醉。種師道道:“彼士氣正盛,怎不趁勝來襲?此乃耶律大石瞞天過海之計,故意作此得意忘形之態,慢我軍心,暗地裏磨刀霍霍,今夜必來劫營。”遂執筆坐於案前,邊想邊寫,教旗牌官執書箋傳令,今夜各營輪番擂鼓,派魯智深、武鬆、劉唐、雷橫率步軍暗伏於營外,嚴防敵軍劫營。

種師道所料非虛。遼軍得勝,自是喜悅,然而耶律大石於行賞之際,已將三軍調撥妥當。遼軍共分三路,勃古哲、耶律池柳、石漣壽各率一軍,酉時用飯後,即行南襲。

但是,入夜後,宋營燈火通明,戰鼓咚咚,兵甲叮當有聲,腳步雜遝,似乎一直在調兵遣將。大石知曉種師道是威震西夏的名將,恐其於敗軍中分出奇兵來襲,一直按兵觀望。宋軍聲息至天明方才止歇,遠望南岸宋營頗具整肅。大石心知中計,立遣勃古哲等率軍南渡。甫一過橋,宋軍炮聲連作,猶如響過一陣磨盤雷,遼軍被轟得七葷八素。硝煙未散,又來箭雨,前軍赤條條一個黑漢領步軍殺出陣來,正是李逵。勃古哲見宋軍合璧堅守,知硬闖討不了好去,便率軍轉身過橋去也。

東路種師道、宋江在白溝河南岸與遼軍激戰之時,西路宋軍已駐紮在範村。遼軍奚王蕭幹統軍二萬在範村以北二十裏紮營。

遼國奚王蕭幹為探明宋軍虛實,二十九日一早便與土曜阿息保登上孤山,午時行至峰頂。向深山極目遠眺,見遍野深綠,更無一點風聲,可惜這如畫山河,旦夕便要被血跡玷汙。遙山羞黛之中,望見宋軍的範村大營,分為兩座。一座背風、向陽,依著樹林,另一座卻勢處低窪,擠在山坡之下,視之令人氣悶。細作報知,這支宋軍一部為西北軍,另一部為招安的梁山匪寇,為朝廷所忌,想必那低窪之處定是梁山舊部所駐。

蕭幹坐於胡床,執筆將軍形地勢仔細畫下,道:“宋國不顧信義乘人之危,此番若不挫他銳氣,大遼國威何在?”阿息保道:“奚王勿憂,宋軍貌似強雄,其實不然。一則辛興宗心胸褊狹,外強中幹,才德皆遜色於東路種師道,正是童貫一路;二則宋軍離心離德,三則地利、人和為我所有。故宋軍不足懼。”

蕭幹問:“如此可必勝乎?”阿息保道:“我軍勢迫,宜速不宜遲也。臣雖不才,願獻一計。”蕭幹放下紙筆,正襟危坐,問道:“何計?”阿息保道:“各個擊破。梁山舊部副賊和軍師新近入獄,軍心不振,頗有勉從征調之意。若先分兵犯之,必潰。而後轉攻辛興宗部,其聞匪部敗,亦將潰矣。”

蕭幹有些欣喜,覺得阿息保所言與自己心中醞釀的方略十分接近,遂點頭道:“若彼兩不相救,此計甚妙。”阿息保笑道:“若梁山舊部和西北軍同床異夢,此天予我成功。我軍奮力作戰,山下夾道便是南國喪師之地。”言訖朝山下指去。

阿息保乃是蕭幹麾下下智囊。戰事未啟時,一聞童貫北上,阿息保立即增添細作,在宋軍內散布謠言,說道童貫甫一離東京,風吹折認旗,恐於戰事不利;出師後夏五月連夕天降大流星,其征兆俱如西晉滅國之象,令人憂疑;東京北郊外大樹樹頭朝北滴淚,為宋師“一去不返”之兆;又見白虹貫日,於宋主有損。東路宋軍主帥睿智深沉,自己不信,亦早將遼軍細作揪出砍了腦袋,正所謂“流言止於智者”。西路軍卻傳了個遍,大夥雖是半信半疑,但歸心已被觸動。

蕭幹登高之後回營,即遣金曜蕭雪郎、火曜耶律烽吉引兵搦戰。辛興宗遣將出戰,兩軍在一平坦開闊之地排開陣勢。王淵、劉光遠領中軍,關勝、宣讚、郝思文引一軍為左拒,翟進、趙翊引一軍為右拒。

蕭雪郎銀盔銀甲,戰袍上繡著青白相間的洇墨狀狼紋,策馬奔至陣前,向關勝挑戰。關勝大怒,心想番將出陣一言不發,已是無禮之極,怎又指名鬥將,忒輕視人些個。遂大刀一揮,迎上前去。才鬥幾個回合,端倪已現,蕭雪郎隻辦得招架,關勝的大刀卻始終不離敵將頭部左右,眼看再鬥片刻,蕭雪郎非殞命沙場不可。遼軍連忙鳴金。

鬥將不成,耶律烽吉帶兵來衝陣。關勝心高氣傲之人,受不得辛興宗的醃臢氣,加之盧俊義被囚,驚怒交加。軍中士氣也十分低落。見敵軍衝陣,關勝怒道:“茹毛飲血之徒也來逞能,教他識得我大宋!”率軍迎頭痛擊遼軍。兩軍混戰,血肉橫飛,卻非阿息保之前說的“匪軍”一觸即潰。

蕭幹心道:“莫非失算?”阿息保見關勝英勇,也吃一驚,遂低聲道:“不若將計就計。”蕭幹命遼軍後撤。宋將王淵見有機可乘,率軍一齊匝地衝來。王洧也混在軍中,猛地持槍大喝了一聲。宣讚被他唬了一跳,原來王洧一直在自己身側,此人慣於撅嘴低眉,目不視物,臉上罩著不紅不白、不喜不善一股陰氣,泥胎也似隻字不言。遼軍挑戰時,因他大氣不出,宣讚根本沒有覺察有此人。此時卻仗著軍威策馬狂衝,儼然猛將一員。

遼軍後隊變作前隊,倉皇北顧,轉過一處丘陵,前方視野頓時開闊,兩座矮山間夾道蜿蜒,一條小溪叮叮咚咚流淌,魚兒在石草間搖首擺尾。遼軍一陣風似地竄了過去,關勝恐有計,勒馬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