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是濃夏的夜,遠處工廠燈火通明,卻照不亮腳下亂葬崗投下的陰冷影子,招娣騎著老父親從修車鋪內買回來的二手鳳凰牌自行車,一個勁的蹬。
纖細的身板,勾直的腳尖似乎很吃力才能夠得著那腳踏,月黑風高,墳頭毫無章序的擺在黑夜之下,一眼看不到頭,唯獨身後那越來越遠的工廠探照燈閃著微弱的黃光。
招娣拚命的蹬自行車,這裏是一處亂葬崗,是下班回家的必經之路,雖然小路泥濘,但是,若是走大路,繞的遠了,至少多蹬半小時的自行車,可偏偏最近幾日,招娣總是在路過亂葬崗中間位置的時候,覺得有人跟著她。
那裏,是一個樹冠足以遮天蔽日的榕樹,本來這地帶就陰森恐怖,那生長與墳頭上的枯草在夏季長得偏偏旺盛的不得了,簡直是遮蓋了墳頭,讓人隻覺得是投身與一片齊腰的綠草之中。
離那顆榕樹不足十米,招娣恨不得把工廠裏生產的火藥偷點兒出來撞在車後座上,一點火,直接衝過那榕樹,可惜,心思終歸是心思,在她突然覺得連身後那廠房的探照燈都被這遮天蔽日的榕樹遮擋個幹淨的時候,她突然打了個哆嗦。
雙腳根本不聽使喚使勁蹬,是知道關鍵時刻,嘎查一聲,鏈條竟然掉了,這樣的感覺不得不讓她想起一句話,關鍵時刻,掉鏈子。
招娣不管怎麼猛烈的蹬,那鏈條好像還不光是掉了,還卡主了,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因為她剛好停在了那大榕樹下,整個世界都因為這碩大的榕樹冠變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她一席記得前兩日,她每次經過這榕樹下,總是覺得有人咳嗽,甚至會發出一絲絲詭異的聲響,所以,她才央求爸爸,給她買一輛自行車,即便是二手的也好,可是,一切似乎都不是她所預料的。
她隻有一個想法,推也要推出這片陰暗之中,她根本沒有查看自行車的鏈條到底卡入了輪軸多深,她隻知道,推也要推出這片亂葬崗。
一陣氣喘籲籲的聲音陪著晚風吹過枯草的聲音,似乎讓人更覺得恐怖。
突然,任由招娣如何攥緊把手往前推,試了好幾次都推不動,好像有人用手抓住了車後座的位置,她越是用力,那手就越用力,讓她覺得,她隻要一回頭看,就會被無情的拉入地獄一般,後脖頸早就青筋暴跳。
冷汗試了本就勞累了一天而導致黏黏的脊背,腈綸布料的單褂早就緊緊貼著她的脊背,隨意用一根紅繩子紮住的馬尾,早就因為一天的勞作,讓她散落出來的碎發貼在了脖子上。
招娣還是緩緩回頭看去,因為她沒有辦法丟掉自行車獨自逃跑,因為這自行車,是他的老父親積攢下來買的,就希望她下班回來能夠早些到家,吃一口熱飯罷了,雖然是二手的……
她將車把攥的更緊了,那脖子就像是被鐵塊用螺絲打入,變得有些機械,當那眼角餘光喪偶車位時,她沒有看到任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