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陰霾,蔭蔽皓月,掙破蒼穹的點點疏星像垂死者的眼睛,暗淡而詭異。
一個紫衣少女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迷霧繚繞的荒野,倉皇而恐懼的喘息撕裂了午夜的寂靜。
“這是哪兒……這是哪兒?”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回蕩在腦海,卻隻招來了陣陣陰風恐嚇一般的回應,侵肌裂骨,寒徹心髓。
忽然之間,一雙手自黑暗中浮出從背後抱住了她,動作輕柔而迫切。
“誰?!”她驚恐地回頭,竟然看到了那張令她朝思暮想、沒齒難忘的容顏——劍眉星目,皓齒薄唇,英武高傲的鼻子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世間最完美的側影。一抹淡淡的笑容綻露在他迷人的臉上,粉碎了懷中少女的心。
她的瞳仁迷離擴散,一時間神魂飄蕩,失聲道:“是你,蕭……蕭暮陽,你真的是蕭暮陽……”
蕭暮陽微笑不語,可是摟著她的雙手卻已漸漸鬆開,那如陽光般閃亮驚豔的容顏竟也如迷霧一樣無聲地退卻、消散。
“不,不要走。”她瘋了似地朝他奔過去,看見夜色中他漸行漸遠的模糊身影竟依舊美得令人窒息。
英雄的氣概、王子的臉,這就是讓她傾心迷戀的蕭暮陽。
為了他,她可以不顧一切,就算前方是萬丈深淵,她也要朝著他奔跑。
一腳踩空,深淵竟真的出現了!
“啊——”尖嘯的呼喊回蕩在山穀,她的身子一直往下墜,卻似乎永遠墜不到底。絕望和恐懼扼住了她的咽喉……
一片紅光血一樣漫上來,她感到一個冰冷但充滿磁性的聲音利箭般刺入耳膜——“你以為你很聰明,其實,你很蠢。”
天亮了,夢中跌落懸崖的少女終於驚醒,額上冷汗涔涔,一顆心髒狂跳不止。那句不知是咒罵還是警告的話語仿佛依然回響在耳畔,是如此真切可感——“你以為你很聰明,其實,你很蠢。”
說話者的聲音那麼好聽,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從某個未知而遙遠的時空踏浪而來,一語道破了命運的玄機。她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涼和恐懼。
門外傳來了禮貌的敲門聲,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進來:“罌兒,你起來了麼?”
少女聽出了那是她的師兄——燕惜絕,她於是不再去拚湊那漸漸消散在腦海裏的夢境,長舒了口氣,衝著門口喊道:“快了。”而後便穿衣下床。
梳妝鏡前,少女竺罌已經梳洗完畢,十六歲的她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嬌豔動人。出身貧寒的她也唯有對自己的容貌有過些許自信,也隻有這一點,讓她覺得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能站在蕭暮陽身邊的話,也不至於一無是處。
屈指一算,來無雙門已經六年了。
她原本出生在一個純樸的鄉村,那裏的人幾百年來一直過著一種為活著而活著的簡單生活。而她卻喜歡複雜和刺激,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有一種強烈的征服**。十歲那年,他們平靜的生活終於被一場百年不遇的天災打亂。無止境的大旱逼得他們全家不得不逃往別處,卻又路遇強盜。逃荒的難民身上本就不會有多少錢,若連那僅有的食水都被搶去,那等待她們全家的隻有死。
在那危急關頭,蕭暮陽出現了,他以一人之力將五個強盜打得滿地找牙。在竺罌的記憶裏,他就是夢中的那個樣子,英雄的氣概、王子的臉,還有那輕靈如燕又威猛如虎的身法。她依稀記得他教訓完那些強盜後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子,伸手拭去她眼角驚慌的淚,輕聲道:“我叫蕭暮陽。”
坦白說,蕭暮陽的確不是一個為善不欲人知的大俠,對於好事,他向來是敢做敢當的。
後來,竺罌得知,那個蕭暮陽就是當今江湖上名氣最旺的俠客,不僅長得英俊瀟灑、一表人才,武功堪稱天下無敵,為人也很仗義,從十六歲起縱橫江湖十幾年而深得人心,尤其是各路女俠,對他的仰慕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於是,為了使自己有機會再見到蕭暮陽,竺罌隻身來到無雙門拜師學藝,她也要涉足江湖,也要出人頭地,要為自己贏得一個和蕭暮陽相當的地位。她喜歡蕭暮陽,從十歲一直喜歡到現在。
門外的燕惜絕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竺罌終於“嘩啦”一聲把門打開了。
燕惜絕比竺罌大了整整十歲,二十六歲的他麵容冷俊而憂鬱,唯有在看見竺罌時會流露出暖融融的笑意。從她來無雙門的第一天起,燕惜絕就對她非常好,像一個大哥哥那樣照顧她,甚至還會像影子一樣追隨在她左右。她也一直把燕惜絕當作自己在無雙門最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