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昕躺在床上,整個身子越發沉重,呼吸已經開始慢慢變緩。每一動都緊隨死亡的腳步,她費力偏過頭,咳嗽中出聲:“傻木頭,不要…衝動…”
劍帶著殺意,燕孤雲恨眼前的這個騙子!是她下了情蠱讓自己差點犯下大錯,竟然對昕兒揮劍相向。
空氣沉悶跟著凝固,夜風習習拂麵而來。玉玲瓏知道再怎麼解釋都是徒勞,隻會讓他越發反感,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雲璃從屋外走來,伸手將燕孤雲的劍攔下:“放下劍!”
燕孤雲沒聽話,卻也不如之前那般堅定,執劍的信念已經開始崩潰。
雲璃奪了劍,一把拿在手中:“看看昕兒,別管妖女。”
燕孤雲推開玉玲瓏,滿滿的恨意。玉玲瓏冷不防這一下,被推到在地。
“昕兒!”他撲了過去,幾乎是跪倒在床沿。
憔悴的臉龐和記憶中的她判若兩人,是枯萎的花朵在風中凋零,隨風消逝殘存的芳華。
蘇昕那雙皺巴巴的手感受到了他的溫暖,將她從極寒的北地拉回現世,手開始冷,心也跟著發涼。每一次跳動她清清楚楚聽到,跳動之間隔著沉默越來越深。
歎了一口氣,身子又軟了一份,困意襲來。
燕孤雲沒有出聲,低聲抽泣卻又想防著她,生怕被聽到。
“你…哭…了。”
“我沒有,怎麼會哭呢,好不容易才重新見到你。”他笑,在床頭,在她眼前,笑得多麼燦爛。
她隻是憂慮和哀愁並雜在眉間心上:“騙不了我…咳…咳…”
“你會好起來的,一定!”說著安慰的話卻隻是自欺欺人。他知道現在的狀況,昕兒已經注定一去不複返,一如當年爹娘舍他而去。
“好久都沒有打扮過了,你幫我一把,扶我起來。”
身子微動,手先動,她隻想著再這麼任性一次。用著最後的力氣抓緊他的手,想著起身卻未能如願。
久違的有力的手將她扶住,燕孤雲隨後摟著她輕輕抱起,幾個月隻能躺在床上的折磨讓她身形消瘦,輕了太多。
“咳…咳…”閉上眼,偏過頭倚著他的肩膀,當年夢想中的肩膀此刻在眼下再度緊靠。
梳妝台前,銅鏡中的人兒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了,憔悴得無法形容的臉沒了往日的光彩,那張曾經有些恨又愛的俊俏麵容羞愧於麵對銅鏡。她呆住,垂頭半晌。
燕孤雲扭開胭脂盒,將胭脂抹勻在她臉上。這是唯一一次替她化妝,也明白這將是最後一次。
曾經盼望著長大,讓時光匆匆催人成熟,如今卻多希望能就此停住,就在這一刻永葆今時能讓她活在自己眼前,永永遠遠。
男人幹不來這等活,燕孤雲同樣不行,抹的胭脂濃淡不一。蘇昕卻心中歡喜,微微一笑,仍舊帶著咳嗽。
“你幹不來…讓玲瓏姑娘幫我。你出去等我,別看著我這張醜陋的臉。”
玉玲瓏早已起身,身上的塵土她不想去拍幹淨,看著那對人兒在她眼前恩愛,心中沒有嫉妒之火,隻有些許後悔。那兩人的大好姻緣是被延維大人毀了,而自己是幫凶。
她出神之際,燕孤雲向她走來,將胭脂盒塞給她。他依舊沒有好臉色:“好好替昕兒上妝,你要是敢趁機欺負她我決不饒你!”
似一陣風從她身邊離去,那個男子的背影顯得無助和落魄。
玉玲瓏接受了這項使命,替蘇昕好生打理,花了不少時間。
“玲瓏姑娘,真的不能替我照顧他?”她還沒有放棄這個念頭。
玉玲瓏動搖了,果真是欺騙不了自己。從那段破城牆起,共同看到的場景讓她相信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她和燕孤雲的會麵。他是陸吾,可自己不是玉姬。難道蘇昕就是他苦尋不得的玉姬?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女媧廟前的誓言,你記得嗎?”
“那是什麼地方?我並不知道。”
“你不記得了。”她認定蘇昕是忘卻了,玉姬,想了想,“我答應你,會照顧他。”
“總算可以放心了…咳咳…差不多了,人醜了再怎麼遮掩也隻會越發難看。”
“不,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
蘇昕一笑。
化妝畢,門扉啟,月光灑落似銀霜,曉聲寒徹骨,雪淒涼,最心傷。
雲璃入了屋扯過床被,輕輕蓋在她身上。
燕孤雲抱著她跨出門,一直往院外走去,在小山丘上,那是個絕佳的地方。多少次一起坐在這兒看著日出,可每次都是蘇昕一個人在欣賞,他堅持不到半夜就會迷迷糊糊睡著。
月上梢頭,原以為是個沉悶的夜,沒想到寂靜的山頭被蟲鳴占據,一派生機勃勃。
風,淩亂發梢,白發與黑發的糾纏。懷中的蘇昕感到冷,身子微微一顫。顫動通過胸膛傳入他破碎的心,摟得更緊,她閉著眼微微一笑。
停下,有些死去的倒下的樹枝,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他將她輕輕放在地上,再度裹好被子。拾了那些柴火湊成一堆篝火,在夏日的夜裏帶來溫暖。
“昕兒,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