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國破 (1)(1 / 2)

這些日子我想通了什麼,覺得命運這個東西,的確是有的。仔細想來這個詞並不帶有一點迷信色彩,有的人一出生就富貴無比,也有的人一出生就夭折了。所以說,命運這個詞值得討論,想著想著,我就一連睡了三天,做了一個夢,一個前世的夢。

第十一世輪回,第二十八度空間。

江家門口的棗樹有四十六圈年輪,江大娘嫁給了江大伯已經二十二年。這一年沒什麼不同,像極了五百年前,又像極了三百年前,也許還像三百年後。漁夫打魚,農夫種田,木匠沒搶了鐵匠的活,做官的也沒少貪一分錢。但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曆史使命,秦皇做不了漢武,唐宗替不了宋祖,這個時代是屬於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孫們的。鐵木真的蒙古刀鋒席卷了中亞大陸,或許他也料想到了自己的子孫早晚會滅了大宋王朝,橫跨歐亞非三大洲的蒙古王朝誕生了,對於人們來說卻無非是換了一個草莽的統治者而已,誰也沒有料想到災難的到來。

天快要入冬了,山東這個地方也是早早的就感受到了冬日的蕭瑟。忽必烈剛剛剿滅南宋朝廷,蒙古人又建立了大元王朝,蒙古人更是比漢人尊貴了。元朝把百姓分為四等,蒙古人自然是第一等,第二等就是西域人,第三等是早年征服的北方漢人,最後一等是南方漢人。可見蒙古人是對南方漢人的憎惡,又從側麵看得出蒙古人對江南的渴望,以及江南的繁華。山東江家村今日有一門婚事,在這國破家亡的年代,婚事和喪事也沒什麼區別。蒙古人在每個地方都是貴族,不管這個人在蒙古人中是什麼地位,反正在普通漢人中都是主子。然而這個主子的名號也真可怕,一些不善良的蒙古人便以此為非作歹。江家村就有著這麼幾戶不善良的蒙古人,這戶蒙古人欺負百姓那是常事,而他們定下凡是村中有婚事的人家,都要上報,男主人親自主婚,而新娘當晚卻要與蒙古人洞房。這可是對孔孟之鄉的極大侮辱,然而百姓敢怒不敢言。

江家村的江大年今日就要去媳婦了,但從江家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出喜悅之色。但是世道再不好,也要娶妻生子過日子不是,而新娘子梨花也哭得像是死去了一般。暮秋的風吹在送親人的臉上,劃透的是送親人的心。可是迎親人的心又何嚐不是宛如刀割,這個世道誰家也笑話不得誰家,所有人都期盼著,這一盼足足盼了五十二年。中興大宋,傷透了北方人的心,誰也沒等到這一天的到來。

送親的驢車要先送到蒙古大戶家中,若是蒙古老爺看上了新娘子,便留下來入洞房,第二天再叫人來接。梨花本就不美,高聳的額頭,眼睛小小的,如果不梳成劉海,活脫脫的一個小壽星老,可二八年華終是躲不過有幾分俏麗,梨花身段苗條,皮膚白皙,其實還不賴。但這個世道新娘子怎麼能打扮的漂亮,那不是要送入虎口嗎,梨花的母親和嫂子劉海掀起來梳了個發髻,腰間別了個棉花枕頭,在臉上手上刷了一層油再撒上一層灰,穿了兩層的棉褲,熱得梨花走一步就是一個汗珠。

蒙古老爺在門口放了一掛鞭炮,心裏想著誰知道今天是你洞房還是老子洞,喜慶。這蒙古老爺生的魁梧,一看就是天天喝酒吃肉養起來的,江大年算是結實的,看起來好像還受不住這蒙古老爺的一個拳頭。蒙古老爺往梨花身上瞧了瞧,隻見她灰頭土臉的,腰似磨盤,臉蛋也讓人瞧不上,實在提不起胃口,便要擺手放行。江大年是見過梨花,眼看著這白皙苗條的新娘子虎口脫險,不禁偷偷的麵露喜色,好似有笑意。這時一個矮挫的蒙古老爺對魁梧的蒙古老爺說:“我瞧那小子不順眼,不如把這新娘子留下。”魁梧老爺怒道:“這娘們兒長得這麼醜,你是拿我開涮嗎?”矮挫老爺說:“留下未必要用來洞房,先關到柴房,明天一早再放回去。”魁梧老爺一聽便明白了,哈哈一笑:“你小子真他媽壞”。一下子逗樂好幾個蒙古老爺,這可比入洞房的樂子大多了,蒙古老爺收住笑聲,正經的來了一句:“留下”。“留下”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江大年死也不會猜到,是因為自己不經意的得意才將梨花送入“虎口”。江大年心中萬念俱灰,他受不了自己本來就能得到的白璧無瑕的新媳婦一轉眼就沒了。眾人隻是可惜,因為在他們的眼裏這不過是有一件悲劇,但是在江大年心裏那就是全部。一路的顛簸把江大年那既失落又激動的心顛簸得更加抑製不住,他四處去找菜刀,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十戶一把刀,他不是第一個找刀的,也不是第一個被攔了下來勸住的。一個家,一個村子都死氣沉沉的,沒有誰笑話誰,誰家都有兒女,月色朦朧,梨花在柴房裏坐了一夜。一夜後,梨花離開了蒙古老爺的大宅,從後門就放了出去。江家的人沒有來迎,梨花不知道是要往家走還是去江家,泛黃的柳樹下,她呆呆的站著,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梨花”好遠之外的一聲,梨花便知這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哥哥領著自己的七八歲的弟弟。似乎昨天就像是去年一樣,梨花不懂這些,一個村裏的姑娘懂得什麼,她迷茫,她不愛思考,她認為思考令人頭疼,她希望一切都簡簡單單的,最好就是她心裏想的那樣。哥哥長得周正,帶著略顯清瘦的弟弟,來迎自己的妹子,“娘說,讓我跟弟送你回江家,妹子,走吧。”梨花遲疑著,“他們能要我嗎?”梨花問哥哥。“能,這種事不是隻有咱家才有,妹子別放心上,世道不好,日子就不能過得太計較。”“哥,他們沒碰我,我在柴房過了一夜。”梨花低著頭喃喃的說道。“真的?”哥哥似乎有點不信又有點喜出過望。“真的,我沒騙你,哥,他們真沒碰我”梨花又確定了一遍。“妹子那真是太好了”哥哥真是沒有想到。“哥,那江家人能信不?”妹妹又問。“能,能信。”妹妹不再問了,她信哥哥,她想了一夜想累了,弟弟看著姐姐,不敢多說。兄弟二人帶著梨花來到了江家,對江大娘說明了情況,江大娘也是十分歡喜,不過一會兒就把消息四散開來,鄰居也是對江大娘表示祝賀。“江大娘真有福氣的善人,老天有眼啊”“真是萬幸啊”等等的話說的江大娘眉開眼笑。江大娘這人這一輩子就活著為了一個讓人佩服,江大伯年輕時身體就弱,江大娘一個人拖著三個孩子,拖著江大伯的身子艱難的過著。她不僅要過的活,還要過的好,凡是不能落在人家的後麵,還要走在人家的前麵。不管怎麼難這些年還是蓋起了三間房子,江大娘沒什麼文化,一個村婦怎麼能有文化,但是她有一股勁,無堅不摧。不吃多少苦,別人不能看見,打掉了牙隻需往肚子裏咽,臉上還不能帶樣,這個世界上,她最佩服的人就是她自己。眾人退去,江大娘也收去了自己的笑容,她心裏明白,她不信這哥倆的話,但是她不能讓外人看出來,她得告訴別人她有福氣。哥哥看到了江大娘的臉色變了,哥哥也才二十歲,不知所措,三言兩語被江大娘隻回了家,妹妹是人家的媳婦,雖心中有幾分不快,也便回了家。大年望著梨花,他心裏不信,他詛咒了一個晚上,他還是禁不住懷疑著,他遠遠的站著,自己沒有勇氣去接受梨花,他也不願站著不動,但又實在不知如何,他恨死這個世道了。日子還是要過,江大娘帶著大年的兩個妹妹回了屋,大年還站著,梨花也不敢進去。梨花等著呼喚,沒有人呼喚,大年真的不知如何,如果是夢就好了,他實在說不好,梨花哥哥的話是真是假。兩個人站久了,累了,大年回了屋,隻有梨花一個人呆呆的站著。江大伯看著實在過意不去,從窗口有氣無力呼喚了梨花,梨花還是站著,她心中也有氣。江大伯又強撐著拄著拐杖來到了門前,呼喚著梨花,江大伯抬著頭費力的喚著。這時梨花終於走了過來,扶著公公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