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城的實驗幼兒園是一家民營性質的幼兒園，園長童艾艾是位海歸，據說在美國學的就是幼兒教育。
她回婁城後，原本有機會進政府機關，但她連猶豫也沒有猶豫就放棄了，她說她適合做教師，喜歡做教師，她發誓要在幼教領域闖出自己的天地。
童艾艾招聘的教師全是80後90後，第一要有愛心，第二要有真心，第三要有耐心。
在童艾艾的幼兒園，學生主要是做遊戲，用童艾艾的話說，就是給孩子們營造一個快樂童年的環境與氛圍。
有一天，童艾艾又與孩子們一起做遊戲，遊戲的內容是“我也做一回家長”，要求孩子們模仿爸爸媽媽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典型片段，各自表演一番。
童艾艾沒有想到，這個遊戲得到了孩子們普遍的歡迎，一個個都躍躍欲試，爭著要先表演。
為了使表演更具真實性，童艾艾說，孩子們可以自由結合，互相配合，譬如誰主演爸爸的，可以臨時找一個搭檔，扮演媽媽；同樣，誰主演媽媽，也可以找一個搭檔，配合演爸爸。
這一來，孩子們樂壞了，興趣十二分高漲。
第一個出演的是何樂樂，何樂樂的父親是一把手局長，他在家裏絕對是小皇帝，來實驗幼兒園後，那種唯我獨尊的壞脾氣已改了很多很多了。
這次何樂樂邀請林曼琳搭檔，林曼琳的父親是古廟鎮的副書記，兩家原本認識，住一個小區，所以林曼琳也很樂意與何樂樂一起演。
兩個小家夥嘀咕嘀咕了半天，童艾艾以為他們一個演爸爸，一個演媽媽，結果何樂樂演局長，林曼琳做他下屬，演上門來送禮。林曼琳一上場就東張西望，像做賊似的，她拎了不少東西，來敲何樂樂家的門，何樂樂開門一看林曼琳帶著這麼多東西，立馬拉下臉，說：“幹什麼，大包小包的，我又不開百貨公司，拿回去拿回去，聽見沒有！”說著把門用力一關，嘴裏還自言自語地說：“拎不清！”
林曼琳拍拍頭，一副很懊惱的樣子，她拎著東西悻悻而去。
不一會，林曼琳再次上場，這回她手裏有了一本書，快到何樂樂家門口時，她摸出手機，發了個短信。然後，篤篤定定地敲響了何樂樂家的門，他見何樂樂來開門，就很隨意地說：“剛從新華書店回來，買到一本好書，順便拿來給局長看看。”放下書，她突然想起什麼說：“局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林曼琳走後，何樂樂演的局長翻了一下書，見裏麵有個信封，就把信封往口袋裏一放，把書一扔，說：“總算與時俱進了。”
下麵看演出的孩子們都說：“信封裏是什麼？拿出來看看。”
童艾艾不知如何回答孩子們的話，心裏很不是個味。
第二個上場的是胖墩崔大富，他父親是企業家。胖墩招呼了何樂樂、林曼琳一起上場。一上場，胖墩就粗喉大嗓地說：“三缺一怎麼行，趕快打電話，趕快打。”
何樂樂摸出手機，問胖墩：“今天叫誰？”
胖墩抓過手機，按了一串數字，說：“十萬火急，三缺一，三分鍾內必須趕到！”
一會兒，叫郭金娜的女孩匆匆趕來。
四個人在一個桌子上做著搓麻將的動作，嘴裏還發出洗牌的聲音。
何樂樂、林曼琳、郭金娜分別作著摸牌、看牌、碰牌的動作，嘴裏不時發出“三索”“十萬”“紅中”等，突然，胖墩大喊一聲：“和啦！給錢給錢！”
隨即做了個很誇張的雙手擼錢的動作……
孩子們看得很興奮，都說胖墩演得最好。
第三個上場的是白旭東，他父親是教師，他把所有的小朋友都請上了場，讓大家排排坐，他呢，一個人站著上課，他拿教鞭敲敲桌子，“你們爸爸媽媽把你們送到我這兒來補習，為的什麼？不就是想讓你們考個名牌大學，將來有個好工作。”
“老師，腦子好使誰來補課，來點訣竅，行不行？”胖墩舉手發言。
“行，我白老師今天就透露點訣竅給你們，這些其他老師在課堂上是不會講的……”
孩子們劈劈啪啪地鼓起了掌。
……
最後一個上場的是常思遠，她父親是作家，她母親是編輯，她請何樂樂配合他演。兩個人背對背，各自敲打著鍵盤，敲著敲著，常思遠用手揉揉頸部，用拳頭敲敲肩膀；何樂樂也站起身來，轉轉頸部，做了幾個擴胸動作、爬牆的動作……
孩子們可能已沒有耐心了，嘰嘰喳喳地說：“不好看，一點不好看。”
隻有童艾艾呆呆地看著，聯想起了自己在美國讀書的日子。
按童艾艾原先的設想，是要評出最優表演者，給個獎勵，但此時此刻，她陷入了沉思，陷入了矛盾之中，這獎到底應該給哪位小朋友呢？
2011年7月30日寫於太倉先飛齋；
原載香港《新少年雙月刊》2011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