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酒吧正在進行一年一度的情人節狂歡，戴著麵具的客人們像求偶的雄鳥一般隨音樂賣弄著身體和舞姿。路子明接連側身躲過幾個蹭上來的男人，更是將其中一個毫不客氣地撥開，徑直走到吧台坐下。
他一張真實冰冷的麵孔在一堆麵具中很醒目，二老板卻偏偏把其他客人先招呼完了再走過來，胳膊往吧台上一支，揚手狠拍他的臉頰：“國王不歡迎直男，給我滾蛋。”
“我現在不直了，”路子明略一偏頭躲過巴掌，往他耳邊湊了湊，“我愛上嶽洋了。”
“你什麼？！”二老板把他半個身子都扯到吧台上，又在他胸口推了一把，“跟我進辦公室！”
路子明整整衣領，粗魯地擠開人群跟在二老板後麵。
“你剛才說什麼？”
“我愛上嶽洋了。”路子明關上辦公室的門，靠在牆上重複一遍。
二老板叼著未點燃的煙揚起一側眉毛：“你不是直的嗎？”
“是啊，我也沒想過會喜歡上男人。”路子明低頭用手指推平眉心，拿出打火機上前幾步打燃遞到二老板麵前，“我對嶽洋是真心的。”
二老板就著他的手狠吸一口：“關我什麼事？”
路子明笑了笑：“俊哥，別裝了，我看得出來你對他像親哥一樣上心。”他收起打火機，又皺起眉頭，“如果不征求你的意見就向他坦白，我怕有什麼不良後果。”
二老板不置可否，冷淡地抱著胳膊看他：“我從來不讚成跟雙性戀交往，你們這種人最後都會跟女人結婚，那樣更輕鬆。”
“我明白，嶽洋肯定也會顧慮這一點。”路子明說，“我結過婚，跟前妻有過一個沒出生的孩子，這些他都知道。連我都很難接受，更何況他呢。”
二老板不做聲，揚起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路子明歎了口氣：“你我就見了兩麵，我不指望你能信任我，但我對他確實是真心的。我覺得他很可憐，想……”他停頓了一下，硬著頭皮繼續，“想讓他幸福，還想跟他上床，我覺得這就是愛情……”
二老板臉上突然浮現出隱約的笑意，路子明一哽，立刻說不下去了。
二老板察覺到他的窘迫，揮了揮手：“沒事，我不是嘲笑你。”他低頭彈掉煙灰，仍是忍俊不禁，“愛情這個詞有一陣子沒聽人說了，挺新奇的。”
“你可能覺得我太年輕說這話太幼稚，但是我……”
“我沒這麼想。”二老板把煙叼在嘴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挺老成挺世故。”
路子明不知道他這話是褒是貶，一時無言以對。
“我知道一點你們高中時候的事，覺得你是個王八蛋，現在我有點說不準了。”二老板道，“嶽洋經曆過一些事，搞得挺慘，你應該能看出來。”
路子明點了點頭。
二老板吐出一口煙，看進他的眼睛一言不發直到香煙燃盡，低頭撚滅在煙灰缸裏：“那些事我不想提，他更不想提，你呢，聽了之後肯定會後悔。”
“我也不想聽，”路子明說，“沒什麼意義。”
二老板眉毛一揚，不置可否：“既然這樣，你想追就追吧，他早就被人傷到底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他的幹脆完全出乎路子明的意料，路子明不由得鬆口氣：“謝謝你俊哥。”
“我確實把嶽洋當親弟弟，”二老板說，“小心點，別讓我有機會收拾你。”
“放心吧，你沒這機會。”路子明笑著倒退幾步，“我認定他了。”
他沒有耐性枯坐在堵死的出租車上，中途下車挑捷徑一路狂奔，大半個小時的步程硬是被他十幾分鍾跑完，撲進家門時已是氣喘籲籲。
嶽洋一直沒睡，聽到聲音立刻迎向玄關。
兩人打了個照麵，一個喜不自禁，一個心懷歉意，都對彼此露出笑容。
嶽洋先開了口：“對不起，我今天反應過度……”
“不……”路子明扶著膝蓋彎腰大喘，豎起手掌擋在他麵前，“不是你的錯。”
嶽洋被他聲音裏莫名的快樂感染，失笑問道：“你幹什麼去了？”
路子明握住他的頸窩扶著，順勢攬過肩膀帶進房間，安置在床上坐好，無視他的疑問重複之前的話題：“不是你的錯，確實是我越軌了，不過我不是玩曖昧，也不是想利用你。”
嶽洋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房間，自責的情緒更甚——包括提供住處在內，每次幫路子明的忙都是自己一廂情願，路子明沒有推辭並不說明他接受得心甘情願，到頭來卻被反咬一口說是存心利用自己，的確冤枉得要命。“我知道，你是情不自禁，高三養成的壞習慣，改不了。”
“情不自禁是假的，哪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路子明揚手在半空一揮，“因為我愛你，所以才對你好。”
“別開這種沒品的玩笑，”嶽洋雙手攤在腿上，完全放鬆地塌肩坐著，“我太了解你了，要整我還是另想別的招吧。”
路子明的笑容有所收斂，轉身摘下掛在衣櫃裏的寥寥幾件衣服收進行李箱，又著手收拾書桌：“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何況你？”他走近他，彎腰握住他雙肩看進眼睛，“我從來沒想過會愛上一個男人，但是我愛上你了，嶽洋。”
嶽洋擋開他的手：“得了吧，我都已經道歉了，把東西都擺出來，別鬧。”
路子明的笑容終於變成了苦笑，撫著頭發倒退：“沒跟你鬧，我愛你，真的。”他安靜而且坦然地等待嶽洋的答複，慢慢皺起眉頭，“別不說話。”
嶽洋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搖頭：“太扯了，你還結過婚呢，我沒法接受。”
他試圖在路子明臉上看到緩和的神色，但路子明仍然凝重，扯出行李箱的拉杆向他伸出右手：“各自拒絕對方一次，我們扯平了。就這麼說再見吧。”
嶽洋看一眼他的手，並沒有握住：“又不是絕交，你沒必要搬走。”
“我不可能繼續住在這，我對你有欲望。”路子明執著地舉著右手，“我是危險分子。”
兩人僵持半晌，嶽洋躲開他的注視，握住他的右手：“那我們保持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