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了她的邀請,同她住了半年,本來還會同她住下去,但是在那半年裏,她以前對我所說的話卻實現在她身上,她嫁得很上算。但是不管別人的運氣多麼好,我好像是很倒黴樣子,找不到什麼人,隻碰著兩三個水手頭或者這類的人,至於船主,他們大約可分為兩類:一、那班有很好的事情幹著的船長,就是駕駛一隻好船的,一定是不結婚,除非是與他們有利,那是說可以得到一份妝奩;二、那班沒有事做的船主想找一個老婆來幫他找船。我的意思是:一、一個有錢的老婆,使他們能夠買得起一個船的大部份股票,這樣子可以引動股東們委他做船主;二、一個雖然沒有資產,卻有朋友同輪船公司有關係的老婆,能夠替這個少年找到一個好船船主的地位。在他們眼裏,一張委任狀是同妝奩一樣的,這兩個條件沒有一個是我辦得到的,所以我好像個賣不出去的歹貨。
我從經驗上不久就懂到一個道理,結婚這件事現在已經變個方向了,在倫敦住的人們對於結婚的觀念同鄉下人截然不同:結婚現在是彼此利益交換得大家合算,客氣地互相貿易的結果,“愛情”對於處理這件事是沒有份的,就有也非常小。
我從前那位住在科蘭拆斯忒的小姑不是說過,長得漂亮,會說話,態度好,懂事,性情溫和,品行端正,受過高等的教育,德行高超,虔信上帝,以及其他身心的好處都不能夠引動男人去同一個女子結婚,隻有錢才能夠使一個女人變成可愛的。人們拚識外婦,的確是由於他們熱情的激發,一個蕩婦也必定要臉兒嬌嫩,身材苗條,儀態萬方,行動婀娜。但是說到娶老婆,不管身體怎的殘缺也不會覺得礙眼,無論有多少惡德也不會生出問題,錢是唯一重要的條件,妝奩總不會是駝身彎腰的,也不至於乖張凶悍的,錢無時無刻都是可愛的,不管老婆是怎麼樣子。
男人們既然是這樣子揀選老婆,我又看出女人現在是失去了說“不”字的特權,若使有人向她求婚,那可說是無上恩惠,設使一位年輕姑娘居然很驕傲地敢假拒絕一下,她絕不會有再拒絕人家的機會,更不能夠挽救這一下的失足去重新答應她起先不過是裝腔拒絕的請求。男人可以到處揀選!女人的情形真是不幸到萬分!男人們好像每個門戶都要探一探,若使偶然出乎意料之外地被一家拒絕了,他很有把握第二家一定是會歡迎他的。
並且我還觀察出人們是一點也不躊躇地跑出去四處找富家女兒,希冀得到橫財,他們自己卻是個窮光蛋不配得這麼多妝奩,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處,值得人家送財產給他們;他們自視非常的高,幾乎不許他所求婚的女人對於他的性格同財產加以查究。我有一個好例子,我隔壁住有一位年經的小姐,她同我很親密,一個年輕的船主向她求婚,雖然她自己差不多擁有二千鎊的財產,她也隻是向他的鄰居稍微探問他的性格,他的道德,他的財產。他第二次來訪時候就乘機讓她知道他對於這種舉動是非常不滿意的,再也不肯來打攪她了。我聽到這個消息,既然認得了她,自然去慰問一番。她同我密談這事的始末,很隨便地對我說出她心裏的話。我即刻看出雖然她覺得自己受人欺侮,可是她沒有報複的能力,她很難受她失去了他,尤其是看到一個財產趕不及她的女人得到了他。
我勸她不要這麼卑鄙,我認她這種惋惜是很卑鄙的,我告訴她,雖然我在世界上所處的位置是很低微的,可是我瞧不起這類人,他以為女人應該相信他推薦自己的話,不許有探詢他的資產同性格的自由,我又對她說,她是有豐厚財產的人,用不著降身忍受目下流行的不公平待遇!人們能夠欺慢我們這班缺乏妝奩的女人,這已經是很夠了!若使她再讓這種侮辱隨便過去,一點報複也沒有,那麼她的身價會到處都變低了,而且城裏這地方附近的女人全要看輕她了,我還說女人絕不至於找不到機會來報複一個待她不好的男子,我們有很多法子可使這樣男人丟臉,不然女人真是世上最苦的動物了。
我看出她聽著我的話很高興,她誠懇地對我說她很想叫他知道她具有應當有的憤慨,將來或者是把他重新奪過來!或者是她的報複弄得大家都曉得,也落個快意。
我說若使她肯聽我的話,我要告訴她怎樣子才能達到她這兩個目的,我敢擔保我辦得到把那個人帶到她的門前,使他請求許可進來。她聽著淺淺一笑,很快地讓我知道,若使他再到她門前,她的憤慨並不見得很深,絕不至於讓他在門外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