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女扮男裝
回到府衙後,伊知府便對胡巡檢說出了自己的推斷:昨晚,自江員外親送顧玉楨走出客廳後,實際上就沒有人再親眼見到過江員外本人。那老管家在書房窗外所見的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聽到的鼾聲也不足以可信,而兩個丫鬟在書房外間隔簾所見到的,也隻是江員外的一個背影而已!而從兩個丫鬟的述說中,倒是發現不少大異於平常的跡象,其中最為可疑的是對筆墨書畫一竅不通的江員外竟挺內行地擺出一副作畫的樣子來!“大人,您怎麼知道江員外立在書桌前是要作畫,而不是寫字呢?”
胡巡檢猶有幾分不信。伊知府嗬嗬一笑,解釋道:“寫字和作畫的講究大大不同啊。寫字往往從右邊抬頭往下寫起,因此要把鎮紙壓在右上方;作畫則不同,畫師們常常從左上角開始起筆,須將鎮紙壓在左上方。還有,如果用大幅宣紙寫字往往是寫大楷或狂草,要用大提鬥筆才相宜;而作畫時,開始要先考慮勾勒線條,隻能拿那最小的細管狼毫筆;因此,立在書桌前的絕不是江員外,而是一個對書畫頗為精通的人……”
聽到這裏,胡巡檢恍然大悟道:“啊,原來是顧玉楨裝模作樣假扮了江員外!但他畢竟心中有鬼,待兩個丫鬟熟睡後,便立刻匆匆逃走,連書桌也沒來得及收拾。多虧了大人熟稔書畫之事,不然,還真讓他騙了過去。”胡巡檢說著,又皺眉道,“隻是,不知顧玉楨為何要這樣做?還有,他的短劍為何要留在江員外胸膛上而不拔走呢?那江員外為何又將劍緊握手中呢?”
“解鈴還需係鈴人,”伊知府信心滿滿地說,“且聽聽顧玉楨怎麼說。來人,將顧玉楨帶上大堂!”
果然,顧玉楨的供詞證實了伊知府的推斷:正是他假扮了江員外,製造了江員外亥時以後仍活著的假象!顧玉楨一聲長歎,說道:“大人,事已至此,隻怕小生說出來,您也難以置信啊!”接著,他便緩緩道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昨晚宴席之後,江員外陪著已有幾分醉意的顧玉楨來到院中時,拿出一隻鼓鼓的蒸食袋,說裏麵裝的是粉蒸菱角。江員外說,因為他注意到宴席上顧玉楨誇讚粉蒸菱角味道好,因此特意差人去廚房裏拿了一袋,塞在了顧玉楨的畫囊中。這一善解人意的細節令顧玉楨大為感動,拐過宴嬉亭後,他說什麼也不讓年過六旬的江員外再往前送行了,於是便拱手道別。
可當他走出幾十步後,突然聽見背後傳來江員外的大聲呼叫:“來人哪,快來人!顧玉楨這個賊人搶劫我的朝珠,還刺傷了我的胳膊!快來人,莫讓他逃了……”顧玉楨聽了大吃一驚,心想:莫不是江員外認錯人了?於是急忙返身,卻見江員外一個人在宴嬉亭亭柱間手舞足蹈,之後又踉蹌幾步,一頭栽下亭來!等到顧玉楨快步趕到,隻見淡淡的月光下,江員外胸口紮了一把短劍,已經氣絕身亡!
顧玉楨驚呆了,一個激靈從酒醉中清醒過來,剛才江員外的呼救聲又如炸雷一般在他耳邊回響,令他困惑不已:自己明明沒有搶劫江員外的朝珠啊!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麼,從畫囊中拿出那隻蒸食袋打開一看,天啊,哪有什麼粉蒸菱角,竟然是那掛朝珠!原來,江員外如此狠毒,為了誣陷他人甚至不惜自殘,這下恐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顧玉楨頓了頓,又說:“幸虧昨夜西風大作,宴嬉亭又處於東跨院,江員外的喊叫聲被西風所阻,不曾被人聽見。小生當時已經慌了,為逃脫殺人幹係,當下便把那隻蒸食袋塞進了江員外衣兜中,又想起在江家作畫多時,常聽仆人們說江員外有吃夜宵的習慣,於是便返身來到書房中假扮江員外。我這麼做,就是為了讓人相信在送走小生之後,江員外還活著。這樣,他的死就與小生無關了!可回到家後,小生卻發現自己常佩戴的短劍不見了,方才又悟到一定是江員外趁我酒醉時拔走了。隻是,小生怎麼也不明白他為何不惜性命,也要陷我於身敗名裂的境地?”說完,顧玉楨歎了口氣,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