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個故事都要從兩個人的相遇開始,因為遇見就注定了一切的幸與不幸。
這是1927年的上海,黃浦江水載運著大半個中國的財富,可是租界的繁華並不能抹去國人聚集區的瘡疤,上海,這個洋氣摩登的世界,被盡量框住在窄小的租界裏。我們今天談起的這件往事,便是發端於租界。
他是南洋公學的大人物,也是晉商許家的公子,他儀表不凡,從小沒做過苦工,於是很白,卻有著見過世麵的舊時代年輕人的那股子英氣。他總是在乎自己的裝束,生怕一點灰塵、一絲不潔。說起時事,憤慨激昂,一定要搞出什麼名堂。如果說大上海有一半是洋人的,那另外一半便是他們的吧。
“許沂,班上新來一位北平女子,不去看看?”
“沒那工夫”同窗樸文訕訕離去。
樸文算這學校的異類,家境不好,父親是紹興的教書先生,在地方上有些名氣,借鄉梓的舊紳士之力,才來的上海。因此,他就不比許公子,節儉得很,衣服皺巴巴也不怎麼新潮。舊中國這樣的寒門學子很多,如果要討巧,便去讀讀《新青年》,做陳獨秀先生的門徒,帶著點無產階級的骨氣,也是可以招惹一些女生的興趣,可樸文偏偏又像極他的父親,愛讀古文史料,不諳時事,便連這求偶的敲門磚也喪失了。
許沂端坐在宿舍,幾份報紙平鋪在桌上,忽然手掌拍在一份新出版的《愛國白話報》上,接著仰頭大笑,“哈哈——軍校辦學,強我國軍!”同宿舍的另外一位同窗李子熙正在讀尼采傳記,讀到尼采發瘋之時,忽然見他又拍桌子又大笑,以為他瘋了。
“你都幾歲了,還不找女人,一輩子同你的"三民主義"結婚吧”
“你懂什麼,這是大事。”
“不過還是走去教室,看看北平姑娘,怎樣?沒準像胡蝶一樣的美女。”禁不住軟磨硬泡,徐沂被拽走。臨出門,他又回房間拿起《晨報》和《新青年》,才晃悠悠出來。
慢步踱進教室,一位女生行將出來,他抬起頭避讓,瞬時便愣住了。女士用著標準的北京話向他說聲謝謝,也就快步走開。徐沂呆看著,她那棕黑的秀發編成一條短繩,慵懶地搭到肩上,上身著素色學生服,下身是黑色裙,這是新的女學生服,學校剛解禁,幾個時髦的女生已經換上這套保有一絲曲線的衣裳。許沂不是第一次見,卻恍若第一次見。他被迷住了。
他走上前去,“小姐!”女生轉過身,他看到她的全貌,這一刻,他覺得這輩子都要葬送在她身上。
“您是叫我嗎?”
“恩”
“新來的北平女子便是你嗎?”
“恩,我是木汐”
兩個同窗幽怨地站在教室裏,看著門外的一切,麵麵相覷。他們漫步遍曆了校園。
1927年的上海灘異常平靜,商人做生意,農民種地,工人做工,一切井井有序。而這份恬靜安適也傳染了校園裏的青年們。每天有許多的男男女女在校園中談情說愛,不過那時候的話題自然都是詩文,大都是徐誌摩、胡適的詩。一個男生朗誦起來,仿佛他便成了徐誌摩、成了胡適之,次日便有可能收到一封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