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怎樣熬到了天微亮，看著一夜都癡望著的天空變化越來越大，心裏一片蒼茫的灰白。
丫鬟敲門進屋，兩人拿著梳妝用的胭脂水粉，兩人捧著一襲火紅嫁衣，最後走進來的四人手捧的托盤上分別是金玉冠和一些貴重的飾物。
對著銅鏡一照，一雙布滿血絲的疲憊雙眼，眼周都重了，真是頹唐極了，慘不忍睹，我幾乎聽見為我梳妝的兩個丫頭在耳邊幾近無聲的歎息。
好在丫鬟手巧，粉黛胭脂掩飾得很好，那麼一塗一抹也算是麵泛紅光了，隻是眼睛中的疲憊是任何裝扮的手藝也無計可施的。
很不習慣地在那麼多人的伺候下更衣，一人為我舉著外袍，一人微微屈膝，仔細地整理著我腰間的腰飾，還有一人正立我麵前，纖細靈巧的手一路從衣襟整理到衣袖。
最後披上一襲如火紅豔，金絲刺繡富麗紋案，珍珠綴滿裙裾的嫁衣，隻覺得那火紅曳地的裙如流火，似要燃著桌椅幾案，燃盡整間屋子似的。
我如置身烈火，一身美豔到令人覺得不祥的紅，不是淡紅不是殷紅，是刺眼的火紅。
臉色卻被襯得有些蒼白，竟有了幾分顧紫千的病懨之感，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緊抿起嘴唇，我疑惑地外頭去端詳鏡中人。
“小姐，要蓋頭巾了。”
我微微屈身，一方紅色薄紗從頭頂完全覆蓋下來，眼前被紅色溢滿，隱約還能看到淡淡的未滅燭光。
由人扶起左右手攙著、引著，向未知的前方走去。
一路搖曳，紗在風中輕揚，不是覆上我的麵頰，輕柔光滑。
頭冠有些重，壓得我路走得僵硬。那腰帶緊緊束著，呼吸不是很順暢。精致的鞋履讓我如履薄冰，每步都有猶豫。
隻有那長短錯落的裙擺有周身向後延展，在我並不怎麼協調的姿態下仍然飄逸絕絕美。若不是有人捧著，一路拖著，就像會燃起一路烈火似的。
石子路，一團紅豔踏過，微微的寒涼，隻有走過的人才知道。
到了門前，我能感覺那兩扇大門打開時在我身邊揚起的微風，熙熙攘攘的氣息鋪麵而來。
我能感覺到人群就在門外看著我，我有些緊張地低頭去看腳邊高高的門檻。
一個節奏清晰的腳步漸漸接近，一雙黑色飾雲紋玉的鞋履，我知道是誰，但手被牽起時還是感到，心倏地一顫。
那修長有棱的手，正輕輕包裹著我的手，溫暖而從容。我安心地任他牽引著，即使人群就在我四周，我也不曾焦灼。很想看看，今天的他，會是什麼模樣。
他停下，我亦停下。
就這麼對峙著，良久，直到他轉身麵向我。
他的湊近我，在我耳邊輕聲說：“娘子，上車可好？”
我一驚，鬆開他的手，分明隔著麵巾，卻仍然滿臉熱騰騰的。一聲“娘子”讓我覺得，一切有幾分讓人沉醉地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