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帝師越伐公子菁華深秋的原野金刺刺的在東域的大地上鋪展開來,風沉沉的捋過一片又一片的麥田,晴空無雲,夕陽斜降,粼光微泛的建河裹雜在這莽莽麥浪中蜿蜒平緩的流淌著,直注入東域第一大河涅水,八百裏建河兩岸便是大周第一大諸侯國夙國,夙國國都奉陽城便在建河中下遊南岸,借著建河水利與富饒的珞下平原,曆經五百年風雲與一代又一代君民的辛勤建設,業已成為了東域首城,規模宏大,固若金湯。時值大周景帝二十二年秋十月初,夙都奉陽西門,守門將士十餘人值了整整一天的勤,這時節正是下麵郡縣向國府交糧的高峰,一日裏車水馬龍,滿滿的都是運糧隊,一會兒是翼丘郡,一會兒是亭楠縣,光是驗查便讓他們忙的手腳不歇了,都已經頗為勞累,,為首的一名都尉,年紀約莫四旬,胡子拉碴,麵容多少有些憔悴但仍不失剛毅,對身旁另一位老兵到:“光咱西門,今年進城的糧食就比去年一年都多了,一下子囤積這麼多糧食,怕是要打仗了!聽說這南麵的仗打得不得了呀。”那老兵也是點點頭,眼中滿是遠遠的淒涼,其他軍士或杵著兵器,或倚靠在門牆上,都是止不住的抱怨。年輕的軍士都想著趕緊回家和老婆親熱親熱,嘴上胡話不斷:“管他奶奶的打不打仗,死不死人,老子今晚都要睡死俺婆娘!”引得老兵們不住搖頭,接口道:“李小四兒,就你那五大安粗的樣,別把你老婆壓壞了,男人呐,還是要溫柔些!”那李小四兒呸了一句,罵道:“你婆娘前年死了去,你現在就知道酒是啥味道了,也來說道俺們。”這話戳到了那老兵的痛處,也跟著罵罵咧咧起來了,都尉望著落日,隻等著鍾樓聲響,便關門回家,軍士們不滿也是情有可原,值城門的是中衛府的軍士,多是退役的老兵和沒錢買進奉陽郡衙門衙役的青年小子們,幹的多油水少,每到這時候便是眼巴巴的望著晚鍾敲響了。夕陽終於落下,天空拉上黑幕,路上行人漸稀,鍾聲安震,透過滿城燈火,衝擊四合,都尉一生喝下,眾軍士便推動兩扇數百斤重的大門向裏合去,正在竭力之時,突然遠遠處傳出一陣陣馬蹄疾奔的聲響,都尉心頭一凜,旋即又鬆了口氣,聲響是從城裏官道上傳出的,眾人正驚詫時,隻見一行百餘騎自城內大道奔至城門邊,為首一員將領年紀頗輕,麵修無須,雙目疾如電,單手扯住馬韁,另一隻手高擎一柄血蘭令箭,這正是夙國僅次於墨蘭虎符的軍事信物,隻有大司馬才有權利發放,隻聽的那將領大聲道:“我乃青鷹衛都指揮使顏鎮羽,奉國君與鄧大司馬之命,於今晚接手西門城防,今夜不閉門!”眾守門將士無不麵露驚奇之色,緩過神來便紛紛撲倒在地,向顏鎮羽行禮。顏鎮羽,年不過二十二,確是整個東域最年輕的的中郎將,夙軍青年近衛與機密力量青鷹衛的統帥,這一切都要源於他在對海東羽人的作戰中立下的赫赫戰功,以至於夙國國主袁孝懿親自為他改名為:鎮羽。八年的軍齡,高強的武功,智勇雙全,讓他贏得了巨大的聲望和朝野上下的高度重視,一度躍上高位,也成為了普通士兵眼中的不二戰神。都尉在驗過符節,確認無誤後便安心將城門交予顏鎮羽了,望著英氣逼人的青年將軍,不由得暗自歎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可是他心頭總是隱隱有些不安,或者說是這一異動引起的揣度,即使是國主上一次西尋歸來也沒有開夜門,今夜將會發生何等大事呢?不過這一切卻都與他無幹了,顏鎮羽騎著高頭大馬,手按腰間短兵,獨自佇立在城門中央,身後一百六十名鐵甲騎兵對開列隊,長槍豎起,頗為肅穆,仿佛是在等候什麼極其重要的人物。天色愈加暗黑下去,這煌煌大都的燈火卻是通明起來,奉陽最為繁華的大道是城南的散金街,街道幾經修整,青石板鋪砌的大路極為寬闊,兩側均是高樓闊宇,多為上等酒樓歌肆,來往者也皆是達官顯貴,車馬輕裘,頗顯身價,建成以來不知有多少富賈貴胄在此流連忘返,以致散盡千金,因此便有了散金街的諢名。所謂權北錢南,正是說的奉陽城的居住結構,官宦之家多住在城北的王宮及國府官署附近,而有錢人便多住在交通便利,東西兩市所在的城南,而散金街南北走向,雖說在城南,業已是連接南北上層人士的一大通衢,不由得不繁華。有錢人中也有不少附庸風雅之輩,這便成了商家牟利的好渠道,在這散金街上有一家知畫樓,這家店不做酒肉生意,偏偏是網羅天下奇畫,引得好事之人競相爭拍,以得高價,由於他家的畫確實是古今名作,不弄虛假,因此生意甚廣,財源不斷,本來如同此家店鋪經營方式的商家不少,為了脫穎而出,這家知畫樓又推出了一項識畫贈畫的招來,每場展出十副名畫,由押門金最多的兩位客人競相猜度畫作的來曆作者,先猜中多者的勝,便可得到店家相贈的一副名畫。隻需繳納一百兩門金,便可以參與進來,不過確是行押注之事,僅此一項,便令此店名聲大作,資本越足,檔次越高,不衰反勝。今晚正好也是這知畫院猜畫之日,門外寬闊的停車坪上早已停滿了馬車,二樓大廳中也是座無虛席,隻待亥時一到,便行猜畫之事。門房收足了門金,幾位賬房先生正過來驗帳,看著滿滿的金錁銀票,都樂得合不攏嘴。正在此間,一位身著月白風袍的年輕公子踱步而來,他麵冷如霜,卻格外的恬靜,頭上的發髻隻用一塊青布包裹起來,顯然尚未及冠,門房見狀,幾個小廝便上前道:“這位公子可是來看猜畫的,隻需繳銀百兩即可。如若押注,請入內再和裏麵的人說道便是。”那年輕公子突然嘴角向右劃過一道微笑,小廝們頓時感到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湧了出來,即便是萬年的冰山也受不了這一擊,何況還是冰山自己的釋然,隻見他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遞與小廝,道:“夙國扶生會,蘭世安。”小廝們聞名大驚,一看手中銀鈔,立馬傻了眼,整整一萬兩白銀,而那人的腰下也確實掛著一柄玉衡,這位蘭世安正是夙國最大的商會扶生會的四大玉衡掌櫃之一,也是最年輕的的一位,出道不過數年,卻已經為扶生會創造了大量財富,關於他的傳聞簡直是奇之又奇多如牛毛,有人說他雙手六指,算盤極精,有人說他少年白頭,愛財如命,但卻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今日才知竟是一位長得非常好看的風華公子,那些小廝不由得暗自腹誹,想這家夥不是神仙下凡便是以麵皮勾搭上那些有龍陽之好的達官顯貴,才有如此成就,正在**,隻聽蘭世安淺淺笑道:“我是來猜畫的,不知這門金足否?”小廝們一愣,忙道:“足足足,您的對手將是雲海商會的少主江逸舟。”起初小廝們見他是孤身一人且是步行而至,都以為隻是尋常人家的公子,未曾想到竟然還是一個金主,果斷是人不可貌相,隨即一名小廝便朝內高和一聲:“貴客到!”其餘幾人將蘭世安迎了進去,直向二樓的貴賓席走去,那是二樓一處向大廳中央伸出的露台,一張檀木桌子,兩張椅子,四位綾羅侍女,左側的椅子上已經坐著一位年輕公子,披著翻毛貂皮大氅,正是雲海商會會長江坤的獨子江逸舟,他久居南疆宛都芸泱,洗好濕熱,而十月的奉陽,已經是秋風橫陣,寒意驟濃,因此穿的頗為保暖。他自幼嬌慣,心氣甚高,見蘭世安款款坐在桌子右側的椅子上,也不答話問好,隻顧獨品著手中的清茶,蘭世安更不多言,隻是順手抬起茶杯,對一旁的侍女道:“煩請姑娘待我吹冷這茶水。”來到此間的無不是極為聰穎的女孩兒,即使不明白客人用意,也不會明問,隻有乖乖的輕啟朱唇,向茶水中吹冷氣。吹了片刻,蘭世安道:“姑娘且停手吧,這碗裏的乃是冀國南邊的熱林老茶,其性燥,其味剛,適才借姑娘玉口清氣,相遇中和,放的其趣,這邊如冀國人喝這茶,總喜歡加上昆國的冰豆一般道理。”這幾句話江逸舟都聽在耳中,他自是知道此茶放冰豆效味更佳,沒成想蘭世安還有此等妙法,不由得心底起妒。嘴上雖不說話,爭雄之意已起,再不敢像方才般輕視。其餘客人都在二樓就坐,這些人多是夙國本地商人,今日知是宛國巨商前來猜畫,都明白這猜畫是假,顯露財富,展示南疆商人的實力是真,財大氣粗的商人夙國不缺,但若論這學識,便和南方商人差的遠了,常言道東樸南儒,正是點出了南方商人和東域商人的差異,眼看著江逸舟的目中無人,夙國無人出頭之際,蘭世安忽然現身,的確非常振奮人心,尤其來人亦是一位風華公子,心中的底氣便更足了些,一時間,賭注便押了許多到蘭世安的名下。場上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一位方臉短須的中年男子走上一樓的高台中央,正是知畫樓的掌櫃歐枕祥,他向著二樓的客人們拱手道:“開門迎客四方,小老兒在此向諸位問好了!”二樓的客人們紛紛回禮,歐枕祥滿臉堆笑,接著道:“今日有幸江公子和蘭掌櫃玉趾駕來,雙雄爭鋒,無須多言,好戲開場!”眾人連連叫好,而蘭世安和江逸舟相視而笑,便遠遠向高台上望去,兩位身著高腰碧襦裙的妙齡女子將手掣畫軸,款款走到高台中央,頗為小心地打開畫軸,隨著畫卷逐漸展開,竟是一副雨後初晴的踏青圖,更兼幾名款款仕女,清新靈動,畫麵及落款處自是遮擋起來,引得叫好聲迭起,江逸舟自是知曉此畫來曆,正欲答話,下意識撇了一眼蘭世安,隻見他竟然雙目微閉,沒有看那副畫作,心中不解,嘴上卻一口報出:“明帝十七年,申國崔曼夫所做之青青仕女圖!”歐枕祥帶頭拍手叫好:“江公子所言無誤,第一局,江公子勝。”夙國商人聞言都不住歎息,隱隱擔心蘭世安不是江逸舟的對手。隨即第二局,畫作剛剛打開,蘭世安隻稍稍微睜雙眼,便一口報出了畫作的來曆,這才扳回了一局,江逸舟旋即明白過來,蘭世安是想和他交錯對局,不想因搶答而亂了路數,這番雅意,江逸舟豈能不領?不過多時,兩位行家便殺到了五比五平,十副畫作還未出勝負,這著實是知畫樓三年來所未有過之事,樓上眾人也是鬧騰起來,看今晚如何收場。而此時在離知畫樓不遠的一家酒樓的隔間裏,一位年約三旬,衣著華美的男子正伏案酣睡,口中連呼:“三公子,再喝再喝一杯。”門外的小廝們聞聲推門進來,將其推醒,道:“蘭老爺,三公子早就走了,夜深了,我們是不是送您回家,還是到您府上請人來接?”被稱為蘭老爺的人才是真正的蘭世安,他聞言大驚,一摸自己腰下的玉衡不在,再想想今晚三公子的舉動,不由得暗暗叫苦,不知這人精又拿自己的物什去幹什麼勾當了,大叫到:“快,快扶我去三公子的府上,我的三大爺哎,可千萬別給我惹什麼事哎!”慌慌張張步履不穩的走到門外,1卻見門外早有兩位錦衣仆人相候,上前揖手道:“蘭老爺莫慌,事情石老先生已經知曉了,您就安心回家休息吧。”知畫樓的掌櫃歐枕祥對兩人的實力讚不絕口,又揮手製止了場上的喧鬧,說道:“本來今晚我們準備一副稀世珍品,用來贈與獲勝者,但倆位少年英才旗鼓相當,難分伯仲,我們決定將這幅極為罕見的畫作拿出來,給兩位公子再猜最後一局,先答出者勝,若決不出勝負,本店將再贈一副名畫,今晚來客的門金一律退還!”這幾句話說的中肯,眾人都沒有異議,隻聽的歐枕祥連拍三次手掌,從屋頂平行吊下兩根纜繩,吊下兩位微張雙翼的羽人,一隻手抓住纜繩,另外一隻手抓住畫軸的一端,這幅畫卷足有一丈三尺多長,在兩位羽人各執一端,在半空中將畫卷展開,使整幅畫作直挺挺的展現在眾人眼前,這一一副羽人的畫作,滿滿的都是森林,鶴雪武士在天空飛蕩,空靈的讓人心馳神往。鶴雪武士是羽族中極為特殊的存在,他們突破了羽族三大律的禁錮,可以自由飛翔,而絕大多數羽族終身不能飛行,或者隻有在極為特殊的日子,比如圓月夜,才能飛行,而這兩位羽人顯然也是不能飛翔的,必須借助外力才能浮在半空中。蘭世安,不,應該稱呼他為三公子了,瞥了一眼江逸舟,已經傻了眼了,如此攝人心魄的畫作直令他如饑似渴的全身心投入到欣賞中來。三公子嘴上流逝過一絲苦笑,而歐枕祥的嘴角抹過一絲冷笑,從畫卷展開到眾人瞠目結舌,不過短短一瞬,隻見和江逸舟平行相對的那位羽人猛然騰空飛起,原本微張的雪白雙翼此刻全力展開,如同一把撐開的大傘,他的雙手從翅膀下抽出一副弓箭,嗖的一聲,一支羽族的破骨長箭直撲江逸舟麵門而來,是刺殺!而刺殺者毫無疑問是羽族高貴的鶴雪武士,這一切已經超出了眾人的想象,仿佛現實更像是幻境,許多王公貴族一生都未見過鶴雪武士淩空射箭,而這一幕現在就活生生的展現在他們麵前,離江逸舟不遠處的六位護衛高手都還沒來的及反應過來,在這時,三公子動了。他的月白風袍不知何時從身上飛出如一條長煉,生生將羽箭裹繳住,像乾坤袖一般將羽箭收了,那鶴雪武士一驚,三公子這一手幹淨利落,轉眼間風袍又被收回他的手中,而羽箭叮的一聲直落在了地上,眾人這才如夢初醒,驚叫聲一片。鶴雪武士失手了,他的眼中滿是憤怒,而一樓的歐枕祥也抖落長袍,拿出自己的兵器,一柄爛銀鉤,而另一隻手甩出兩枚梅花鏢,直擊三公子與江逸舟,此時江逸舟的六名護衛早已衝上前來,將飛鏢擊落,領頭一人扣手道:“屬下誓死保護少主周全!”又轉向三公子道:“多謝蘭公子救命之恩!”江逸舟雖然不會什麼武功,但畢竟是南疆大商會的接班人,膽識還是有的,不說臨危不亂,此時也緩過神來了,對為首那人道:“抓活的!”歐枕祥聞言蔑笑道:“圓劍六子?就憑你們也能奈何得了我?”言罷高喝一聲:“揚梅劍出鞘,鬼哭豺狼叫!”便如同拔地旱蔥一般躍起,長鉤從手中飛出,江逸舟的六名護衛早已從從腰間取下長劍,布下圓劍陣,將其攔住。圓劍門乃是宛國一個專門修習劍術的宗門,其劍術圓滑飽滿,多人同使布下的圓劍陣,頗為難破,而歐枕祥一柄銀鉤,卻戰的遊刃有餘,顯然是一等一的大高手。三公子嘶了一口氣,望著那名鶴雪武士道:“你也是夜叉梅山的人?”鶴雪武士並未答話,又抽出了一隻長箭,射向了三公子,三公子從腰間抽出一柄軟鋼長劍,刷出幾道劍光,將箭擊落,此刻場上的富商們早已嚇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的向外逃去,連那些小廝侍女都匍匐在地,哭泣不止的向遠處挪去,以免被幾人火拚所誤傷。那鶴雪武士見對陣三公子占不到便宜,於是便將箭對向圓劍六子,隻要射殺他們其中一人,此陣必破。這時屋頂突然傳出房瓦破碎的聲音,十多位身著青鷹衛著裝的武士從房頂墜繩躍進屋中,鶴雪武士和歐枕祥都大感意外,未曾想到官軍來的如此之快,驚詫未定,鶴雪武士頭頂上的房頂也開了一個洞,一名武士手持大砍刀,從天而落,直向其頭頂砍去,鶴雪武士猛揮雙翼,做出大角度傾斜動作,方才堪堪躲開,那人以大砍刀借力在地上穩住,隨即轉向歐枕祥和鶴雪武士道:“夙國青鷹衛校尉呂俊!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歐枕祥與圓劍六子相鬥到現在,又見形勢急轉直下,既急又惱,麵色紅白不定,自知此次任務必然不得成功,略想之下,便知要梗必然在那個所謂的蘭世安身上,便問道:“蘭公子,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計劃的?”三公子將手中的長劍指向已經散落在地上的那幅畫,畫旁的那個普通羽人早已嚇得渾身抽搐不止,道:“月餘時日前,這個羽人花重金從引玉莊買走了這幅畫,而引玉莊的主人,是我。這幅畫本是五十年前一位妖人所做的妖畫,初見者極易被迷失心竅,而此時便是鶴雪飛箭殺人的最佳時機。這個羽人自稱此畫是他先人所做,非要將其買去,這不得不引起我的疑心。不過夜叉梅山,為何要在我夙國土地上,刺殺江公子?”歐枕祥道:“閣下好縝密的心思,孤身犯險,文武雙全,佩服佩服!”言罷突然將地上的畫作抄起向眾人拋去,一聲長嘯:“諸位後會有期!”隻見地板上裂開一個大洞,歐枕祥落入洞中,逃跑了。那鶴雪武士也是大笑一聲,從屋頂打開的洞飛了出去,也跑了。呂俊見狀大驚,喝道:“快追!”三公子也歎了一口氣,罵道:“好狡猾的東西!”言罷便提劍去追,江逸舟拉住他的衣袖,躬身道:“蘭公子救命之恩,逸舟銘記在心!”三公子一愣,嗬嗬道:“那副畫我送給你了!上麵還有我的落款。”隨即疾步向門外趕去。江逸舟聞言便來到那副幾乎被歐枕祥挑成兩半的畫作上來,仔細端詳片刻,果然見到在畫名《餘心飛天》的左側落款玉碎生的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景廿年東域皞僭筆,行筆流暢,筆力綿綿暗藏偏鋒,也是頗有大家風範,江逸舟默念幾遍,喃喃自語道:“皞,皞,皞。。。。。。袁皞!”夜已深了,顏鎮羽仍舊率隊在西門等候,將及戊時,西門外遠遠響起馬蹄聲,不疾不徐,順著官道緩緩向西門趨近,眼看著五匹駿馬駛上了護城橋,顏鎮羽雙目凝視片刻,為首的是一名華族男子,年紀約莫四旬,白色的長袍披風幾乎將他完全遮住,而他身後的四位雖然騎在馬上,但卻是貨真價實的羽人,仔細看定,顏鎮羽翻身下馬,半跪著叩首道:“末將顏鎮羽奉國主敕令,恭迎上客卿尹大人和他高貴的鶴雪侍從!尹大人真是有如神助,數日前遣使言道今夜子時之前必回,果然不差,國主和眾公卿一直在國是堂等候大人。”來人正是夙國的首座客卿尹輕鷗,數年前尹輕鷗帶著他的四位鶴雪侍從來到夙國,便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擁有四位高貴的中山羽人鶴雪,這可是許多羽族領主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可見尹輕鷗實力之強悍,更重要的是他對羽人的熟悉在數年前的那場對羽人的大戰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被夙國國主袁孝懿奉為客卿,號稱客卿第一,位在九卿之上,尊比三公,是夙國暗夜裏的戰爭機器,據說對於尹輕鷗的實際能力,隻有袁孝懿一人知之,因此每次派出尹輕鷗,其任務都是由袁孝懿親自下達。尹輕鷗讓顏鎮羽起身,道:“帶我去見國主!”兩人隨即並馬向宮中的方向走去,行不多時,隻聽得大街上遠遠傳來馬蹄飛奔的聲音,並不時有射向空中的箭隻,顏鎮羽和尹輕鷗對羽人都非常熟悉自然知道這是和羽人在作戰,向不遠處的空中望去,果然有一個羽人在不住的躲閃著下方射出的飛箭,尹輕鷗大手一揮,身後四名鶴雪武士騰空飛出,向空中逃亡的那名鶴雪武士圍了過去,眼看著四名同為鶴雪的敵人圍了上來,他氣急敗壞的用著羽族的話歇斯底裏的吼叫了幾聲,便從自己的腰後取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閃電弧刀,這是羽族之間專用的格鬥武器,在鶴雪的對決中,最容易受到攻擊的便是自己的翅膀,而一旦翅膀受傷落地,那他就失去了鶴雪的高貴與榮耀,要麼殺死傷他的人,要麼自殺,而閃電弧刀雖然不長,但是卻角度奇特,頗易割傷羽翼。尹輕鷗的四名鶴雪侍從也從腰下取出弧刀,準備對決。顏鎮羽向著尹輕鷗道:“四位高貴的鶴雪武士一路勞頓,交予末將便可。”尹輕鷗曾在對歌關戰場上和顏鎮羽並肩作戰,自然清楚顏鎮羽的能力,便示意手下的鶴雪散開,被圍的那個鶴雪武士正在不解,忽聽得有長箭破空襲來之聲,一支,兩支,三支,三連環射,這麼高超的箭術即使是在鶴雪中也是極為罕見的,鶴雪能淩空飛翔,躲避飛箭本比常人容易的多,但是即使是鶴雪,他在空中也要借助空氣的動力,也就是說,他不可能做出所有的動作,其次羽人空中展開的翅膀也增加了他的受擊麵積。顏鎮羽在對羽作戰中就總結出了鶴雪的空中動作規避規律,這三箭所射的方位,便是將他的規避方位鎖死,讓他閃避不開。空中的鶴雪武士們都吃了一驚,如此巧妙而迅捷精準的箭術,任誰也難以躲閃開來,果不其然,被攻擊的鶴雪竭盡全力也隻躲開了前兩支箭,而第三支箭則擦傷了他的左翅膀,鮮紅的血液飛濺而出,他哀嚎了一聲,還未等他按住傷口,隻聞得身後有利器破空而來,不是箭,竟是一柄長刀,被人淩空擲出,這幾乎就是連著顏鎮羽的那三支箭,如何躲閃的開?右翼也被割傷了,在空中把持不了,直得半摔著落在了地上。鶴雪落地!他雙目怨毒的掃過顏鎮羽,又轉頭掃過向他擲刀的人,袁皞!而袁皞此時正滿臉不屑的笑意,長劍在手中抖動,顏鎮羽看到了袁皞,翻身從馬上躍下,按劍躬身道:“末將顏鎮羽,參見三公子!”馬上的尹輕鷗也傾身示意。袁皞,夙國國主袁孝懿的幼子,一個被夙國朝野評為不務正業的少年公子。他在此處出現也毫不為奇,顏鎮羽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三年前的對歌關戰場上,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曾前去觀過戰,而袁皞,則是帶著書童去畫畫兒,給三軍將領留下了非常不好的映像,但是隻有大司馬鄧帆和顏鎮羽,這兩個和他走近的人才知道他人畜無害的外表下深藏著的獅子的心。袁皞長劍一抖,道:“阿羽,隨我殺了他!”顏鎮羽聞言抽出佩劍,和袁皞一同刺向那名鶴雪武士。鶴雪武士是羽族中千裏挑一的絕對精銳,步戰功夫也不會弱,袁顏二人雖是少年英傑,但武功並未登堂入室,隻能算是一般的高手,但兩人對陣一名鶴雪,卻也是將他壓得死死的,幾番下來,身上已被多處刺傷,眼看著逃命無望,他赤紅著雙目,銀發激蕩,猛地撤回電弧刀,任由袁顏兩人刺向自己,顏鎮羽頓時明白過來,這名鶴雪是想用自己的身體來吸引敵人,待敵人的兵器刺中自己的時候,也就是離自己最近的時候,用垂死之力崩開雙翅,以翅尾的尖椎骨將敵人刺殺,這是同歸於盡的招數,但這隻是片刻之間,由於慣性的作用根本停不下來手,唯有暗暗叫苦。就在此間,一道白影倏地飛過,那名鶴雪的雙翼竟然被活生生的斬斷,熱血從血管噴出,濺了袁顏兩人一身,而兩人的利劍也將他刺了個穿心過,那名鶴雪極為不甘的看著麵前那個飛身斬斷自己雙翼的白袍男子,嘴角溢出一行鮮血,垂頭死了。這一瞬間快的不可思議,而尹輕鷗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也沒有人看清了他的兵刃。他的四名鶴雪侍從似乎感到了深深的恐懼,躬身用羽族古語向他行了賀禮,顏鎮羽聽懂了,他們說的是:“暴風與速度之主的尹大人是我們永遠不可戰勝的高貴主人!”夙國延平君府上下燈火通明,仆人們徹夜未眠,他們的主人夙國三公子袁皞似乎在**險了,府中的精銳護衛都隨青鷹衛前出救援,隻有那個老人依舊獨自端坐在高閣上撥動著琴弦,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身旁的仆人幾度欲言又止,眼看著夜越來越深,內心的慌亂也就增加的越多,最終隻得試探著向前問道:“石老先生,公子這麼晚了還沒回來,不會真的出什麼事了吧?國主怪罪下來我們可擔當不起啊!”那位被稱為石老先生的老人臉上堆滿了皺紋,銀白色的長發飛瀑般散落披下,纖長的十指在古琴上躍動,枯澀的樂符攪得人心焦力竭卻又仿佛在無上高顛之上,向下俯瞰蒼生無盡悲涼,向上欲參蒼天之不得,聞得那仆人的話,老人的雙眼這才猛然睜開,眼角竟微微滲出些許淚水,似乎剛剛經曆了一個極為痛苦的回憶,被從幻境中強力拉回現實。他淡淡的吐出四個字:“公子無事。”琴聲戛然而止,老人提臀起身,紫色的長袍將他包裹起來,雙肩外凸,顯得身材格外高大。正欲轉身下樓,隻聽得下麵有一人高聲喊叫道:“老東西,進門就聽到你在談琴,老子方才都快死了,你都不去看看!”那仆人既驚且喜,連呼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公子平安歸來了!”那老人抬了抬長眉,笑道:“老奴我巴不得公子早死,也好早日離開公子這一煞星。”言語中,袁皞已經健步踏上閣樓,渾身血跡斑斑,著實把那仆人嚇壞了,而袁皞身後也急急地有幾名侍女奴仆趕了過來,手中拿著換洗的衣服,要請他換上。那石老先生自是知道袁皞方才經曆了一番惡鬥,卻也仍舊止不住的嘲笑他道:“我早就說過你的那身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出去趟這趟渾水?撿了條命回來就跟落了水的狗一樣。”袁皞正在換衣服,聞言大怒,一聲臥槽,將換下來的髒衣服扔向了石老先生,石老先生也不躲讓,直接被扔在了臉上,尚且還聽到袁皞自顧自的罵罵咧咧:“老子今天裝了半天乖孫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你個老不死的。。。。。。”石老先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老奴其他的本事你沒學多少,這罵人的本事倒是青出於藍,佩服佩服。”兩人一路互損著來到府門前,接二人入宮的馬車早就在門口等候多時,天下五境七族中最大的諸侯國大周夙國的國是會議第一次於半夜在國是堂召開,國主袁孝懿,三位公子和滿朝公卿,高級將領,都將出席這場有可能決定天下命運的會議。在馬車上兩人終於談了些正事,石他山聽袁皞說完今晚遭遇後,道:“夜叉梅山是和星帷武士團齊名的九幽門戰爭機器,正所謂穹天昭昭,星野帷張,夜叉不死,暗夜梅香。自蕭鏡吾之後,九幽門一直難以統一,風振衣名義上是九幽門的大宗主,但是其他四位宗主也並非完全聽他的,而他的師弟雲孤袖早已不與他同朝多年了,不過這夜叉梅山肯定不是聽風振衣的,否則九幽門豈有分治之理?”袁皞想了片刻道:“看來還真搞不清楚是九幽門哪位大佬所為,刺殺江逸舟又是何意?”石他山嘿嘿一笑,道:“你勾搭江逸舟想幹什麼,人家就為什麼要殺江逸舟。”袁皞呸了一聲,“什麼叫勾搭。。。說那麼難聽,隻是想做點生意而已。。。”石他山雙目突然變得有神起來,他死死的盯著袁皞,道:“你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我認識你七年了,就是做你的老師也有五年了,你以為所有人都把你當成一個紈絝公子?不,在很多人的眼中,你將是一個可以決定天下命運的人!”“決定天下命運?”袁皞冷哼了一聲,道:“可我卻連夙國都得不到,何談天下?”石他山又習慣性的閉上雙眼,麵無表情,連皺紋都不動一下的道:“你從我這裏學習了經國理財和治兵三大術,總歸是能有用武之地的,而夙國,你想要,唾手可得。”話說歐枕祥大難不死,逃出生天,回到夜叉梅山,向梅山領主請罪,年輕的領主將他扶起,道:“消息已經傳來,戰爭的結局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意料,這一局,風師伯是贏定了,倒是我們多事了,你先休息一段時間,暫時不要出去了。”而這次會議的討論基礎,就是尹輕鷗帶回來的第一手情報,這情報,便是戰爭的結局,而戰爭又是什麼?結局又是什麼?袁皞是最後一個到的,剛剛走進大堂,便看到堂上高坐的國主,他的父親袁孝懿滿臉怒色的看著自己,袁孝懿年近五旬,在國主的位子上幹了近三十年了,沒有人敢否認他在夙國的權威,畢竟在他的手中,夙國依然保持著天下第一大國的地位和聲望。而袁皞是個例外,他一向以藐視權威聞名夙國朝野,就連袁孝懿替他請了客卿石他山作為他的授業老師,他也從來沒有稱呼過,正如我們所看到的,他一般都直呼為:老東西!石他山跟在袁皞的身後,大有。。之意的暗自偷笑著,今晚袁皞幹的事,是大司馬鄧帆調青鷹衛幫他擦屁股的,袁孝懿暫時還不知道,看看此時袁皞應當如何收場,袁皞的兩個哥哥也是暗自得意,準備看這小子出醜。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