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嫣然一笑,雖還是嬌柔模樣,已再不淒淒,說道:“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了,他們的事我再不會管了。”
水姐姐的話中萬般憐愛,水溶的濃情厚意,黛玉心中溫暖無限,她本恩怨分明,誰是誰非分得清清楚楚,怎能再為賈府出一分力,卻讓關心她的親人為她牽心,掛懷?甚至受到連累。
不是她的心硬了,冷了,是她已看清了薛、賈的麵目,一味的寬容,勢必讓她們越來越錯。
香菱已然收拾停當,此時走出來,對黛玉一跪,眼中落淚道:“香菱謝過姑娘相救之情。”
黛玉扶她起來道:“你起來吧,是我連累了你。原是我該謝你曾經幾次提醒我小心薛家的算計。”
香菱緩緩起身,紫鵑問道:“薛家當初沒有算計成姑娘,要姑娘嫁到南安王府,她們疑到你了嗎?”
香菱點頭道:“疑到了,沒有真憑實據,也奈何不得我。”
止橋宛便問起香菱家鄉何處,家中何人,香菱便露出了思鄉之情,淚漣漣長歎一聲道:“也不知爹娘在何方,想又何用?”
紫鵑、雪雁少不得齊來安慰於她。
至夜幕降臨,止橋宛沒有離開梅園回房,印菊等人擺了飯菜,幾人一同坐下同桌吃了。到了林黛玉這裏,止橋宛才知,表哥水溶連林黛玉的飲食都用到了心,水溶的心原來也是這般細膩,他對女子原來也可以這般用情至深。
林黛玉點點滴滴的細節中,都能看到表哥的用心,一如衛若蘭多年來對她的守護,甚至比衛公子還要體貼入微。房間的陳設是水溶親選,溫馨雅致,窗子換作了透明琉璃,窗外立著一株他親手刻的雪蓮花,一雙特製的暖睡鞋,一桌一幾都是暖玉製成,黛玉伏案,便不覺寒冷。其實屋中生著數量足夠的暖爐,房間裏暖意融融,水溶卻生怕地上生涼,寒氣侵玉體,一再叮囑紫鵑莫要黛玉受涼。
這份情意真是刻骨至深,她也為表哥的癡情而感動。
止橋宛這幾日都在黛玉這裏呆到遠方信使飛來,親手拿到了衛若蘭的來信,才肯安心離開。
這種等待是一種幸福。
今晚,黛玉與止橋宛如往日一樣,邊讀書,邊等著鴻雁傳來心中人兒的問候。隻是今日天色已大晚,還沒有看到信鴿的身影,二人心中不免焦急,時而互望,眼中問詢,又搖頭歎息。心中忐忑,那不安的話卻沒有說出口。
天色完全黑下來,印菊也從賈府與湘雲辦完事歸來,人進了院子,笑語聲已到屋內。水棠開門迎她,見她手上小心托個綠色鳥兒,水棠問道:“姑娘在等信鴿,正焦心呢?你倒弄來一隻鸚鵡。你從哪裏弄來的,蠻漂亮的。不過它這是怎麼了,閉著眼無聲無息的,病了嗎”
印菊笑道:“沒事,一會兒它就好了,在耍脾氣,方才它還衝我瞪眼睛,嘴裏亂叫亂嚷呢,精神著呢。姑娘見了它準高興。”又壓低了聲音問道:“少王爺還沒有來信嗎?”
水棠以指放在嘴邊,示意輕聲,自己卻搖搖頭。
水棠挑起淺黃色珠簾,珠簾早按水溶的吩咐換過,印菊笑盈盈走進來,紫鵑端了熱水壺從屋內走出來,正看見那隻綠鳥兒,驚叫一聲道:“這不是姑娘的鸚鵡嗎?”
那隻鳥兒本懶洋洋地閉著眼睛,聞言睜開眼睛,頭左右轉動,盯著紫鵑看了半晌,忽然用力拍打翅膀,掙脫出印菊的手,響亮的聲音道:“紫鵑,我想姑娘,我想姑娘。今日葬花儂笑癡,他日葬儂知是誰。”大似素日黛玉籲嗟音韻。
印菊無奈地看著它,飛身要去捉它,紫鵑攔了道:“讓它飛兩下,看到姑娘它就老實了。”
黛玉聽見動靜,抬頭見是舊日鸚鵡,按下心頭焦慮,心中歡喜,伸出手來喚微笑道:“鸚哥兒,到這兒來。”
綠鸚鵡撲棱著翅膀飛了兩圈,果然向黛玉飛去,落在黛玉手上,自己理著綠得閃著光亮的羽毛,叫道:“姑娘好壞,走了不帶我。”
紫鵑、黛玉等人都笑了起來,黛玉伸蔥指摩挲著她光潔鮮亮的羽毛,笑道:“當初我去的地方,不能帶你去。”
印菊指著那鸚鵡道:“它才難對付,跟我犯倔脾氣,怎麼也不跟我來,還是雲姑娘一再保證能見到姑娘,它才落在我手上跟我來的,隻是一路不老實。”
黛玉一笑,對印菊道:“你從哪裏找回它,它不是絕食而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