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嫣然一笑,有一種絕然道:“我既已還了淚,還有什麼可留戀?”
嫦娥身子一頓,退後一步,道:“卻是我害了你。”
警幻走上前來,出言道:“妹妹此言差矣,我知道妹妹是性情中人,有情有義,但妹妹還的是淚,不是命。”
黛玉心一震,情淚可盡,親情不盡,此命不能絕。這一番心碎神傷,哭損了身子,卻是為哪般,反讓別人為難?到時外祖母傷心,王夫人不恥,寶姐姐難堪,姐姐們揪心,即使是她心地坦蕩,卻也說不清了。
月已東移,晨光未露,警幻看一眼天邊說道:“絳珠妹妹,嫦娥仙姑,我們不能久留,我先送嫦娥仙子回月宮,那邊還有事未了。”嫦娥點頭應是。
三人分手,嫦娥與警幻仙姑舞動羽衣,輕舒廣袖,飄然而去。
那林黛玉獨自一人,又想到寶玉,雖又落下淚來,心卻不似原先那般傷痛。原來這林黛玉原是情情女子,因寶玉十來年給她以溫暖,她曾將一顆芳心暗係。自王夫人抄家之時,王夫人冷冰冰的話語,及晴雯之死,讓她想明白她與寶玉之間必是一場空,因而漸漸將心思化作兄妹情,隻是,曾付出的情是深刻在心,難忘卻的,讓她一時之間淡化如探春待寶玉般,還有些難以割舍。如今被警幻點醒,方放正自己的心。心裏漸漸一片寧靜、坦然。
四顧茫茫,哪裏去找寶玉?本想請警幻仙姑相助,自己未及開口,她卻來去匆匆。黛玉不由信步而去,飄飄蕩蕩不知來到何處,抬頭忽見前麵奇山險峻,雲霧迷漫,水流湍急,不見人形,但有刀劍之聲傳入耳來。黛玉正驚疑之際,眼前轉出一黑一白兩人,隻見一人黑衣飄動,一人白衣勝雪飛舞,二人劍來劍往,激戰正酣。白衣人身上紫氣環繞,對麵黑衣人冷氣逼人,顯然白衣人占了上風。黛玉霎時收步,待要回身,正迎上那白衣人身影,黛玉心中一驚,那人似曾見過,細一看,卻是北靜少王爺水溶,黛玉不由心一提。不由想起水溶清澈的星目,誠摯的話語,願與她成為知己,是寶玉之外,對她真誠相待之人。黛玉立時駐足停步,關心水溶安危。卻忘記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呆在這裏,極其凶險。
果然那黑衣人轉眼間看見孑然獨立的黛玉,一聲長長的冷笑,欺身而來要抓黛玉,要以黛玉為脅,迫對方罷手就範。
黛玉已是花容失色,一陣心慌意亂,眼看黑衣人要到眼前,此時黛玉反而失了驚恐,鎮靜下來,隻想著莫因自己的誤闖,而成了水溶的拖累,讓他有了顧忌,不由閉目挺身迎劍,一心玉碎。
那黑衣人未料到輕如弱柳、麵如嬌花的黛玉會如此作為,麵上一楞,心中震撼,急忙抽劍,挽劍花刺向水溶,黛玉一個搶步上前,忽然黛玉身上一道白光閃起,在黑衣人周遭豎起一道屏障,隔開黑衣人與水溶、黛玉。那黑衣人以手遮目避那白光,閃眼去看黛玉,見對麵女子渾身通透,如水晶玻璃般透明,身上也籠著淡淡的紫氣,芳香四溢,身上又有一道白光護體。那黑衣人忽然惡念頓失,垂下利劍,化作一道清風離去。
黛玉心一鬆,身子一軟,幾乎委地,忙扶山石站穩,心尤砰砰亂跳,低頭看自己身上何物發亮,才想起原來她戴著水溶贈與她的玉佩。竟是臨睡前,林紅玉交與她的,她隨手放在身邊。
那玉佩不是普通之物,而由罕見暖玉製成,水溶又曾在佛寺寶刹求得神符加持,本是辟邪寶物。
那著白衣戰袍之人已顯得有些疲憊,提劍走近前來,拱手一禮道:“多謝仙姑。”
黛玉福一禮相還,對麵身著白衣戰袍,腰橫白玉帶,頭戴紫金冠的人北靜少王爺水溶,到此時方看清麵前人,正是纖腰楚楚,風回雪舞,秉絕代姿容、賦稀世俊美的林黛玉林姑娘。
水溶心中的震動不亞於方才那黑衣人,麵前女子風一吹就倒的模樣,麵容楚楚,弱質纖纖,竟不畏那妖魔,有勇氣相救於他,不能不令水溶對黛玉刮目相看。
林黛玉弱骨柔心,外柔內剛,此時水溶心湖泛起陣陣漣漪,再不能平靜。
她竟真是他尋尋覓覓,千百度相尋,才得相遇的女子!可她,她卻是……
恨不能早相逢!
林黛玉淡然相持以禮。
警幻仙姑翩翩而至,見黛玉與紫薇大帝對立,黑衣人已不見,盈盈一笑道:“看來我來遲了,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