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已是非常難得……人潮散盡,那妙齡女子凝眸注視著地上那兩銅板,靜靜的。似乎
並沒抱怨,更似極為體諒,她隻是俯身將它們撿起……這就是窮等人家的生涯了!
古人陶淵明曾矢言“我豈能為五鬥米,折腰向鄉裏小兒”,一時引為清高之人朗朗
上口的名句,但這句話的意思,可能是“隻要有六鬥米,我便折腰向鄉裏小兒”……然
而,窮等人家又豈會如此清高?當一個人的家裏有子女成群等候哺育的話,他自己縱能
清高,子女的肚子卻難清高……就在女郎把銅板撿起刹那,倏地,她頓住了,她像是發
現了一些東西……原來,此刻在那幽黯的街角,還有一個老弱的丐婦在瑟縮著,看來已
倦得睡著了,在她用以行乞的破缽內,竟連一個銅板也沒有,真是可憐……那女郎看了
看自己手上的兩個銅板,又看了看那老婦的被缽,猝地竟然毫不躊躇,便把自己辛苦賺
來的兩個銅板輕輕放到老丐婦的破缽中,她的手是如此的輕,不知是怕驚醒了她,還是
不想給人知道自己所幹的事?
隻是這一切一切,卻給仍站在數丈外的聶風遠遠看在眼裏,他心中忽地怦然一動!
啊!好一個賣唱姑娘!她把自己僅有的銅板給了別人,還不想給人發覺,這種情操,
倒真難得!
兩個銅板僅能買一碗粗麵,如今,她吃粗麵的惟一機會也自行放棄了……她想必也
身無一文了吧?否則又怎會淪為賣唱?那她今夜又將如何熬過?
一念至此,聶風陡地探手人懷……那女郎一直垂著頭,正欲提起琵琶急急離去,豈
料卻見一雙腳站在自己跟前,還有一雙異常穩定的手,把一錠銀子送到她的眼前,更有
一個非常平和的男子聲音道:“姑娘,適才在下陶醉於你歌聲之下,一時忘了掏銀相贈,
這裏是在下一點小小心意……”聲音的主人當然便是聶風。
那女郎先是一楞,也許是料不到居然會有男子如此慷慨,以銀相助她的困境;惟是
出奇地,她竟沒有伸手去接,而且一顆頭依舊垂得很低很低,像是十分害羞似的,聶風
始終無法看清楚她的容貌,她隻是溫柔的道:“適才實己曲終人散,小女子此刻已專用
衰力竭,無唱可賣;這位大哥厚意,我實在愧不敢當;何不把這錠銀子給那邊的年老丐
婦,也許,她比我較為需要這些……”原來她所記掛的,還是那名老弱丐婦;聶風聞言
鼻子不禁一酸,苦笑一下,便向那名老婦步去,再輕輕把銀子放到其破缽之內,老婦仍
是睡得很沉,猶不知情……然而,放下一錠,又有另一錠銀子送到那女郎跟前,但聽聶
風勸道:“姑娘,萍水相逢,在下隻是一心想角姑娘困境,別無他意,希望姑娘笑納。”
女郎身子一震,似乎亦為聶風這份死纏不休的熱心有所感動,她不知是因為不便再
行婉拒,抑是為了其它原因,她終於把那錠銀子輕輕接過了,道:“那……唯有多謝這
位大哥了,是了!請問這位大哥高姓大名?”聶風本來想胡亂說個名字便算了,不想此
行過於張揚;但見這女郎是性情中人,心想須以誠相交,於是便毫不避諱,直言道。
“在下聶風。”
“好名字,聽來像是一陣清風似的……”聶風一時好奇,也問:“是了,還未請教
姑娘芳名?”那女郎又是一楞,像在躊躇著應否報上自己的名字,但見聶風一片助人以
誠,似乎也想瞧瞧這個熱心的陌生男子到底是怎生模樣,遂不禁徐徐把頭翹起,輕輕一
瞥聶風,更說出一個將會糾纏聶風一生一世的名字:“我喚作……”“夢!”夢?
聶風當場呆住了,他呆住的原因,是因為他終於看清楚這女郎的一張臉!
無論一個女子長得是美是醜,相信都不會令聶風如此呆然失態,但如今眼前這名女
子的臉,卻是一個——遺憾!
隻見這名女子年約十六,唇紅齒白,長得十分清秀端莊,一雙眼睛更蘊含一種如夢
如幻的醉人情意,宛如她的名字一樣……然而這樣美麗的臉,卻有一條異常矚目的鮮紅
血痕,由她的左邊發端,一直貫穿眉目,直抵她的左顎,恍如一道刀痕……若再瞧真一
點,這條血痕原來並非疤痕,而是一條類似胎記的紅印,可見是天生的……真是一個遺
憾中的遺憾!
聶風不由得也暗暗為這個女孩惋借,她本來是一個可以很完美的女孩……那個喚作
“夢”的女子也是呆住了!或許,是因為她也料不到眼前的男子不單擁有一顆仁心,還
有一張神情異常柔和的臉:世間,已很少男人能像聶風那樣,擁有一張令人看來異常舒
服、飄逸平和、不沾塵色的臉……可是,聶風眼內雖無厭惡之色,惟那絲惋惜與遺憾,
她似乎已經發覺了,她強顏擠出一絲笑意,問:“聶……大哥,我的臉……嚇怕了你?”
原來,她的臉不僅令聶風感到遺憾,相信也令她十多年的生命感到非常遺憾……聶風慌
忙解釋:“不!夢……姑娘,你的臉並沒……什麼;你……你有一雙很好……的眼睛……”
這句倒是真話!聶風確是覺得她的眼神看來十分善良,否則也不會罔顧自己而先幫助那
個年老丐婦;這個年代,“善良”兩個字,已快變成曆史文物……她卻在苦笑:“是嗎?
可惜我臉上的紅痕,由小至大,已是所有人的笑柄。”
她一邊說一邊已拾起地上的琵琶,接著向聶風輕輕一揖,續道:“聶大哥,實在多
謝你一番美意。隻是夜已漸深,我一個女兒家不便在此過於久留,也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很高興與你短短一聚,有緣再見……”說著已抱著琵琶轉身舉步而去。
夢……姑娘……
夢般步進一條暗街之中,冉冉消失。
夢,既在黑暗的街角出現,當然,亦會在黑暗的街角消失“夢……”聶風猶在不知
所措地仁立街中,仿佛這個“夢”字,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恍如前世積累下來的深刻感
覺,叫他一時間不知自己在於著什麼,他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唯是,他那會想到,他的一生之中,不僅在此時此地遇上這個令他遺憾的“夢”,
還會在以後的日子,遇上另外兩個令他無法遺忘的“夢”?
別了那位“夢姑娘”,聶風便往附近的館子先吃了一頓,目的除為裏腹,也為了欲
向店小二打聽,究竟那座“關聖廟”在無雙城內何處何方?
然而,當他用罷晚膳,正想結帳及向丫小二打聽之際,翟地他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
感覺!
這股感覺是——高手的殺氣!
而且還是一股極度無敵的高手殺氣!
世上就隻有那個“神”,才曾經令他感到同樣程度,同樣無敵的益世殺氣!
這股殺氣,是來自聶風身後。
為何他身後會驟現這股無敵殺氣?究竟是何方高手驀然在這館子出現?
聶風當下忽地手上一鬆,故意裝作於無意間把正喝著那杯清水傾瀉,就在那些水仍
未瀉至桌上,猶在半空之際,他已憑水的如鏡反映,飛快瞥見自己身後的情景……但見
他身後某個暗角的一張桌子旁,正坐著一個身上蓋著重重頭蓬、麵蒙白中的神秘人,由
於這個暗角實在大暗,館子內的人一時間亦役發覺此人存在!
這個人全身都被布包著,聶風當然無法辯見其真貌,隻是,在那重重頭蓬之中,這
個人獨露出一隻手!
一隻戴著銀絲手套的手。
銀絲手套?那這隻手……豈不是屠殺天下會十名探子的手?
可是聶風並不知道這些,他隻知道,適才的無敵殺氣,其實並非來自此人身上,而
是全部來自此人的這隻手上……就在聶風把身後一切瞧得一清二楚之際,水,已閃電瀉
到桌上,他終於又再瞧不見身後的絕世高手。
同一時間,突聽身後“伏”的一聲!一股旋風已閃電刮出館外,他身後的無敵殺氣
亦陡地消失!糟!輕功;他連忙放下一錠銀子,亦閃電追出門外!
然而,那高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不用怕!因為聶風還有以耳代目的“冰心訣”,可以聽出看不見的“高手”!聶
風連忙以冰心訣
聶風終於並沒追上那個絕世高手,其實即使二人身法一樣快絕,惟因聶風展步在後,
也勢難追上那個神秘高手!
不過他卻可肯定,此人一定與傾城之戀有關;因為聶風如今所追的方向,是無雙城
之東,眼前是一片漆黑荒野,但荒野中。卻隱約蠢立著一座廟——關聖廟!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聶風沒料到自己雖然迫不上這句神秘高手,卻無意地發現這
座關聖廟,看來,這座關聖廟當真與神秘高手有關,否則此人亦不會朝這個方向飛馳!
隻是,那名能散發無敵殺氣的神秘高手,會否就在廟內?抑或,早已真真正正的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