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約恩(1 / 2)

我不曾目睹世界伊始,我不會見證世界毀滅,沒有人知道萬物起於何時,也沒有人知道萬物於何處終結,仿佛沒有開始,沒有結尾。就像夢境。美夢,噩夢,總是突兀地開始,又荒誕地結束。我無法決定何時進入夢境,也無法決定進入怎樣的夢中。

夢中沒有理性,它們隻是感覺的融合,甜蜜、痛苦、失落、滿足……這些感覺推動著夢中世界的運轉,我不需要思考,我隻需要感覺,我可以感覺到草木搖曳,我可以感覺到夢中每一個人的情緒。一旦我開始理性地思考,夢境便迅速坍塌,一個純粹的感性世界從此消失,而我將回到理性主宰的世界之中。

我們的世界,是否是一場理性主導著的夢境,夢中的角色崇拜著邏輯與科學,追求著財富與權力。而夢主生活的世界則崇拜著人的本性與感覺?如果夢主在夢中失去理性,愛和恨左右了夢主,那麼我們的世界是否也會像夢一般坍塌?

也許我生活在某人的夢境之中,而我的夢境,則是另一個人的世界?

理性的人充滿了感情,或是感性的人變得極度理智。當我發生質變時,我的夢便宣告終結,但我的故事不會結束,因為新的旅程也在此時開始。

他在飛,烏雲在他身邊聚集環繞,閃電在漆黑的天幕中劃開一道道裂痕,狂風夾雜著暴雨無情地向他腳下的詭異世界中傾瀉,有人在他背後尖叫哭泣,但他無法回頭查看,我必須要離開這裏,他知道他可以離開,但他卻無法這麼做,猶豫之間,一道閃電擊中了他,他失去了意識,他開始墜落,墜落。

約恩從潮濕的草地上醒來,草帽遮在他的臉上。落日餘暉穿過草帽縫隙投下金黃的影子,馬兒在不遠處甩著尾巴,清冷的空氣宣告夜晚即將降臨。奇怪的夢。他站起身來,拍掉背後的土塊,牽起犁馬的韁繩向家走去。

夕陽落在臉上,他閉上眼,讓馬兒領著他,它早就記住了回家的路。腳趾間是微軟的黑泥,一股愜意浸入心中,“領主老爺的地毯估計也不過如此吧。也許今晚我可以睡在這裏,空氣比家裏新鮮,泥巴是軟的,比床板舒服”。下午的時候從西北飄來一片烏雲,一簾雨幕從頭頂略過,空氣、泥土、草帽、甲蟲的翅膀,一切都變得濕乎乎的。“可惜這裏沒有屋頂,還是回去睡板子吧,你覺得呢?”他拍拍馬兒的脖子,馬兒甩甩鬃毛,打了個響鼻。

金黃的麥田在路的兩麵鋪展,約恩仿佛看到了豐收晚宴上的炫目燈火,以及永不停歇的讚歌與舞步。姑娘們很少邀我跳舞,我總是踩她們的腳。馬兒的工作是犁地,現在雖然不需要它幫忙,但約恩還是每天把他牽出來走走,他覺得如果總把它栓在棚裏它說不定會悶出病來,而馬兒似乎也喜歡新鮮的空氣以及鬆軟的黑泥,總是這裏嗅嗅,那裏聞聞。

“在這等會兒,我去撿幾個鬆果。”約恩穿上鞋,走到“塔鬆”蔭下。它是這塊土地上唯一的一棵鬆樹,而且是所有樹中最高最茂盛的一棵。在約恩記事之前,這個幾十尺高的大家夥就在這了,沒有人說得清它已經在這站了多少年,不過也沒有多少人關心這事。巨大繁茂的枝條投下了廣闊的陰影,地上厚厚的鬆針鋪了一層又一層,踩在上麵軟軟的,還有種厚重的芳香。最上麵一層鬆針還是青綠色的,下麵的幾層越發枯黃,最後變成了泥土。約恩從鬆針中撿起兩個鬆果,拔下鬆子,裝進小袋子裏。

“約恩?”樹後有人。“是你嗎?”是她的聲音。

“雅拉?你在哪?”

“我在這。”雅拉從樹後麵走出,一隻手背在身後,金色的頭發在夕陽的映照下變成了火焰一般的金紅,她嘴角掛著調皮的微笑,我喜歡看她笑,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你在這幹什麼?”臉有點發燙,是夕陽的緣故吧。

“我在等一個人,你又在這做什麼呢?”

“揀點鬆子吃”約恩拍拍袋子,“那麼……他還沒來嗎?我是說,你等的人。”

“哦,他正在樹底下看著我呢,臉紅的和夕陽一樣。”雅拉走近一步,約恩感覺心跳的更快了,“所以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或者我再幫你撿點鬆子?”

“謝謝,不,我是說,我撿夠了,我們回去吧。”每次看見她我都表現的像個傻瓜一樣。

“我可以騎你的馬嗎?我從沒有騎過馬。”雅拉指了指不遠處的犁馬,馬兒正在搜尋石頭間的青草,快樂地打著響鼻。

“好的,呃,可是它沒裝馬鞍,我不確定……”

“沒事,我相信你們倆都不會讓我掉下來的,走吧”雅拉拉起他的胳膊,她的頭發剛剛洗過,還有點香,而我卻忙了一身臭汗……

雅拉從背後拿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塞進馬兒的嘴裏,馬兒晃了晃腦袋,用鼻子蹭了蹭雅拉的胳膊。“親愛的,你能帶我回家嗎?”她跟馬兒說話,眼睛卻看著我。

“我想它剛說的是,它很樂意效勞,來吧,扶好它”約恩單膝跪下,雙手搭了個台階,雅拉笑了“聽說騎士們就是這樣扶小姐上馬的”她抬起腿來……約恩站了起來,雙手扶住她的腰,把她抱上了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