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想從那重重掩蓋臥室的巨大落地簾中穿透,終於擠出了一小道明亮的線穿射進去,落在帷幔掩映的床上的人眼皮上,趁著蒼白的皮膚莫名的刺目。

眼睫毛閃了閃,似感到眼皮上過於啜熱的光線,頭微微偏了下,才慢慢睜開帶著水霧的眼睛,隱在暗處的棕紅眼眸緊了一緊,在看到那雙光怪陸離的眼後隨及離去。

櫻庭薰頭腦恍惚地坐起來,茫然回憶昨天晚上是怎麼了?唔,是睡著了麼?然後倚在靠枕上半天,才光著腳下床,輕輕拉開一角的窗簾。溫和但是在她看來過於強烈的光就照了進來,她連忙拉上,氣有些喘。

人就是這樣,習慣於藏於黑暗中一旦接受的陽光的照耀便無法忍受,但卻發現感受過陽光後隱與無邊黑夜中更難以存在。

究竟是怎麼了。櫻庭薰失神地看著指甲上新長出來的甲蓋,微微現在光線中,透明而虛幻。就好像體內的能量在她不知覺時悄然流逝,一點一點,一滴一滴,直到快透支時才發現一樣的那種恐慌的感受,迫切想抓住什麼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她蜷起手指在空氣中握了握,初睡醒時手掌還沒有太多力氣,但她還是用力握著,就好像手心裏有什麼令她無法割舍珍惜無比的物似的。深幽的瞳孔漸漸泛起紅霧,黑色的瞳仁緊盯著泛白的指關節,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就是要像這樣抓住每個機會,不給它流失的機會……因為,因為一旦它逃走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想再用力些,但指甲將掌心劃破,鮮血就湧出來了。她心裏突然湧起大片大片的悲傷,那悲傷像是屬於她身體裏另一個人一樣,她可以冷漠抽離地思考,但身體所做的舉動卻無法控製。緊緊抱住自己,櫻庭薰瞧著自己的眼淚滴在地攤上染起一小片的陰影,緩緩淡淡地說:“媽媽別哭……雪子不要哭,小薰會好好的,小薰會好好的……”

可是櫻庭薰越是這樣說,心裏的悲傷越是無法抑製。她的淚蜿蜒到唇角,凝住了。

“雪子……”

坐在地攤上的人念到,頭側過去,看著離自己很近但是不可觸及的照射進來的光線,靜靜地看了很久很久。

隻是眼底、心底、身體裏,無盡的仇恨濃烈地在血液裏燃燒。

……

瓷白一樣的臉一如以往的精致細膩,穿著聖夜校服的櫻庭薰坐在皇家花園的椅子上,抿著紅茶。紋著華麗花紋的銀杯趁著潔白手腕上翠綠的袖口,流露出隱約的奢靡**。

混血女孩今天把淡紫色長發編成了側左的蠍尾辮,簡單用發帶結成蝴蝶結,目光從點心移到門口,那裏隱約有消瘦的人影,銀白的頭發逆光格外亮。喝茶的動作頓住,女孩測過臉看著門口的人,門口的人也靜靜看著女孩子。

過了一會兒,女孩的側臉被從玻璃頂折射下來的光線鑲了淡淡一層金邊,嘴角緩緩上揚。

她走了出去,看著少年拔高一截的身和消瘦的下巴:“蓮。”

瀧狄之蓮眼底染起小片小片的霧氣:“嗯……薰醬。”他有一段時間沒來上學,看他的樣子很不好,櫻庭薰盡量柔和地答道:“我在這裏。”

“我母親病了,她需要照顧但是……我,我沒有……錢。”

微怔了一下,她問:“是母親麼?”

“額,嗯。”

“我們去看她吧,現在。”

櫻庭薰拉著男孩走去,她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看她的邊裏唯世,扭頭走了。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親人更重要的?

是金錢麼?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