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源山百裏外,天陽城。天陽城乃是漠州四城之首,其城人口數十萬,繁華猶如漠州之京都。
聚香樓雅間。一著黑色布袍的漢子匆忙跑入,見座上六人吃酒劃拳好不樂哉,當下便閉了嘴,往一邊牆角站去。坐在正中的年輕人年不過十八,身穿一身玄金布衫,外麵罩了一件不知是何物的金絲衣,長得十分俊俏,若不是那脖子上的喉結,別人也會將此人當作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那年輕人見黑袍漢子進來,雖是滿臉急色,仍是但若自定的站去一邊,此人若沒有嚴厲管教,卻萬萬不會如此。隻聞年輕人對著那漢子道:“熊林,可有何事要說?”
熊林眉頭輕輕一皺,望向坐在年輕人左邊的人,那人雖是長得三大五粗,卻也是個不不失禮節的人,他對著熊林微微點頭,示意叫他說。
熊林得了主子令後,朝年輕人與那人拱了拱手後道:“稟司徒公子、大當家,方才乃是屬下看見了二當家的發了號令雷,血劫!”
大當家一聽“血劫”二字,立馬拍桌而起,怒喝一聲:“此事當真?”
熊林見大當家的臉色忽變,不由得地下頭,弱聲道:“血劫號令由門中探子所見,二當家十有八九已經——”
“住口!”不等熊林說完,大當家的一聲叱喝,“明日我親自率一對人馬前去查看,若是這事當真,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能傷了我二弟!”隨即又問道:“是在何方?”
熊林低頭回道:“西麵龍源山,據此百裏處。”
大當家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哼”,揮手示意熊林先行退去,熊林朝座上眾人拱手拜過,轉身便急急離去。
座上六人,除了那司徒公子仍舊神情自若,其他五人臉上卻是顏色各異,這酒宴怕是沒法再吃下去了。
話說袁哥兒與那少考設計傷了獨眼貨郎,拿了書與刀後便匆匆離去,當天夜裏雷雨大至,當袁哥兒和少考回到村子裏時,已是全身濕透,好在那袁哥兒身上穿的狼皮防水,倒沒把少考那本祖傳的破書給弄濕了。
到村中,袁哥兒對少考道:“考哥兒,今夜的事權當沒發生,若是別人問起,就說你我二人上山捕獵,貪玩耽擱了時辰。”
少考點頭道:“若是有人問起我自會應答,你便不須當心了。”
說話間,已到了少考屋前,袁哥兒將那書從懷中掏出遞給少考,少考卻搖頭道:“這書要是擺在我這破屋裏,估計遲早要被雨水弄壞,不如你替我收著,待以後這破屋修好以後再還與我也不遲。”
袁哥兒聽得此話,心中一陣大喜,嘴上卻道:“如此不妥,這書乃是你祖上之物,怎能放在我這裏?”
少考搓著手,道:“有何不可,不過一本書而已,又不是甚寶貝。”說話間眼神不時瞟過那背在袁哥兒身後的大刀。
袁哥兒怎會不知少考心中所想,當下也便解下大刀,遞與少考,道:“此刀我帶回家也不知跟爹娘作何解釋,不如你先幫我拿著,等我用時再來向你討要。”
少考心中一陣歡喜,卻是淡然笑道:“難為兄弟信我,我便將這刀拿了去,日後若要用了,便來拿。”言罷便將刀接了過去,拿在手裏仔細的打量著。
袁哥兒見此狀,也不多說,兀自揣了書,跟少考打了哈哈,便回自家屋子去了。
次日,雞鳴三遍,村子裏的人紛紛起床下田勞作,孩童們又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你追我打。平日裏最愛打鬧的袁哥兒今日卻一反常態,獨自一人鑽到了村子後麵的樹林裏,且說這樹林裏住有一個老人,歲已知天命,但這個老人是村子裏所有人之中惟一一個會識字的老人,就連村裏的族譜,也是這老人寫的。
袁哥兒跑進樹林,輕車駕熟的找到了那老人的屋子,隻見那老人眯著眼睛,看著高高的龍源山,任憑那陽光曬在身上,也不覺得有人過來。
“老倌,你且來教我認這幾個字。”袁哥兒一向無大無小慣了,對老人也是如此。
老人睜大了眼,忽地大笑道:“教你認字?開甚玩笑?趕緊去那邊掏鳥窩去,昨日裏好像又多了幾窩。”
袁哥兒搖頭,道:“今日就是來認字,你得教我!”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笑道:“今日裏太陽可是從西邊出來嘍!罷了,你且要學哪幾個字?”
袁哥兒這才笑起來,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張牙舞爪的在地上畫出十多條線,那線如蛇形一般,如若說它是字,這世間最醜的字莫過於袁哥兒所寫。
老人站起身子來,踱步走到袁哥兒寫得字的麵前,才看了一眼,大笑起來,“你這哪是字?分明是蛇在爬啊!”
袁哥兒臉上一紅,嗆道:“我隻是學字,又不寫字,你管那麼多做甚?”
老人搖頭,“非也非也,字乃人之長形,人之無心,則字無骨,人之無骨,則字無力,人之乏力,則字無氣。如若學字,得先學寫,一橫一豎,一點撇捺,橫折豎鉤,如人站之,如人睡之,如人坐之。”言罷,老人得意的撫著下巴上的胡須,看著如同在霧裏雲裏飄著的袁哥兒,不由大笑,道:“袁小子,還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