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是應該有所敬畏,”林飛羽細聲慢語,用手背輕輕撫了一下阿斯朗的側臉,既溫柔又決絕,就像是在對即將分離的戀人致臨別辭:“有些不該被碰觸的禁忌,就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吧,有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就讓它們隨風而去吧。”
“你……”終於,阿斯朗明白了林飛羽的用意:“你是想要……”她攤開了手掌,看著手心裏的小小試管:“想要就這樣把它毀掉?把這個可能改變世界曆史的……”
就在這動搖的一刹那間,林飛羽突然用出“白手”,一把奪過了試管,還不等阿斯朗有所反應,他又甩手將試管拋向半空,丟進了黝黑洶湧的汪洋大海。
塵埃落定。
幾次皺著眉頭的欲言又止之後,阿斯朗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那扇緊閉的心門被推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之後,轉瞬便被砸得四分五裂。
她呆呆地凝望著跌宕起伏的海麵,好一會兒不說話,然後如釋重負似的,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我不得不說……羽,從女孩子手裏搶東西很失禮哦。”
“啊,我知道。”
“但至少,你救了這個世界。”
“至少不會毀了它。”
阿斯朗回過頭,與林飛羽相視而笑——不知為什麼,也不為了什麼。
“現在想想,你或許是對的,”她看著夜幕下的裴吉特島:“看看這個紅色的地獄吧,我可不希望因為我的決定,讓同樣的天災人禍在別處重現。”
“還會有的,”林飛羽若有所思地道:“天災還會有的,人禍也還會有的,但我相信,到了那一天,還會有像你我一樣的勇士挺身而出,不論結局如何,奮力一搏。”
就在阿斯朗似懂非懂地點頭時,一個有趣而又迫切的念頭闖進思緒:
“我在想,羽,如果我沒有發現你的試管,如果我死在了島上,如果我根本就沒有來過這個裴吉特……結局會怎麼樣呢?你會帶著它回國嗎?把它交給你的祖國?讓中國人去研究這些紅色水晶?”
這真是一個進退維穀的好問題——林飛羽雖然心裏沒有答案,卻知道要怎樣回答:
“你不應該問,阿斯朗。”他微微一笑:“現在的這個結局,是你我豁出性命,在地獄裏摸爬滾打、抱著必死的決心蹚過腥風血雨之後才換來的,現在才想起來問我‘有沒有如果’,難道不覺得是在對命運的褻瀆嗎?”
與其說是在回答阿斯朗,不如說是在回答自己,這個時刻的林飛羽,似乎稍微能夠理解一些冷冰的心情了——“也許他的理念沒錯”,這個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讓林飛羽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嗯……‘命運’,”倒是阿斯朗對林飛羽的答非所問感到十分滿意:“我以前一直覺得,”她輕輕點了點額頭,“是命運害我摔斷了脖子,是命運把我扔進了美軍,是命運強迫我穿上了CATS裝甲,所以,我以前一直不喜歡命運。”
“那麼現在呢?”
“現在?”阿斯朗聳聳肩,“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是命運讓我與你相遇,是命運讓我能夠活著站在這裏,同你一道,見證這個結局。”
沒錯,如果沒有阿斯朗,最後的結局一定不是現在這樣,或者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沒有阿斯朗,根本就不會有什麼“結局”。這個來自他鄉的年輕女子,無意中滲進了林飛羽的生命,踩下了一段清晰而至關重要的足跡。
“可惜無論是什麼樣的結局,”林飛羽不無遺憾地道:“現在也隻有你我能夠站在這裏見證了,到最後,我們也沒能多救一個人出來……”
海風將發絲吹在阿斯朗的臉上,遮住了她曖昧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