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在某個幾乎已經被遺忘了的任務中,冷冰說過這樣一段話,剛好與今時今日的場景所契合:
“絕大多數時候,你救不了每一個無辜的受難者,這些人被命運的枷鎖所桎梏,有心反抗,無力回天。他們或許不是天生的失敗者,卻因為上天所賜予的不公正而遭到磨難……任何悲慘的結局,總會有一個美麗的開始,讓人產生想要挽救的衝動,這是人之本性,卻也是製造更大悲劇的誘因,你如果不想背負那些傷痛和悔恨,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一條完全相錯的軌跡——隻做你應該做的事情。”
冷冰的歪理,在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真切——王清儀隨時都有可能變成一頭六親不認的怪獸,喪失理智到不得不親手將其解決了。就算她能僥幸逃離裴吉特島,也不一定就可以治得好,依舊會帶著可怕的傷痛苟活於世——或者成為試驗室裏的標本。
更糟糕的是,如果她離開了這個封閉的、被大洋所環繞的小島,進入人山人海的內陸,很有可能會成為新的感染源,造成無法估量的毀滅性災難。
亦即是說,現在林飛羽所作的決定,絕不是隻關乎一個少女的性命,也許“救她”這樣一個看起來合乎良心道德的選擇,卻會導致截然相反的結局。
當林飛羽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坐到了正駕駛的位置上,他看了看身邊的王清儀,伸手輕輕摁住她的腦門:
“坐好,我們出發了。”
女孩稍稍偏了一下頭,避開林飛羽的手掌:
“別擔心我……”她有氣無力地道:“開好你的車吧。”
“挺要強啊,”林飛羽笑道:“你平時也這麼說話嗎?對你的男朋友也這樣?”
“男什麼?”女孩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我有男朋友?”
“我?”林飛羽聳聳肩膀,用手握住方向盤,目光在儀表盤和擋位之間掃了一圈:“猜的。”
“我……”女孩別過頭:“……我沒有。”
“哦,那節哀,我不是有意的。”
林飛羽突然發現,這車使用了電子鎖——正是“萬能鑰匙”特別擅長對付的類型,於是兩分鍾之內,他第二次從嘴裏吐出那顆高科技小玩意兒,埋頭搗鼓起來。
幾米開外,阿斯朗剛剛扳下了閘門的開關,伴隨著呼嘯的風聲,保護車庫的最後一道屏障緩緩向上方移去。
女戰士雙臂相扣,垂於小腹,在消防車前站定。
紅光漸現,像夏季的晚霞般映在阿斯朗身前,一邊張牙舞爪地晃動著,一邊慢慢露出猙獰的本相。
這真是好一群水晶怪,體型大大小小,外貌扭曲怪異,沒有一個重樣的,完全看不出來在變成現在這副德行之前究竟是什麼生物。
它們在閘門外列成兩排,一開始還有些猶豫,但很快就像是被什麼喚醒了似的,呼啦啦地一擁而上,朝阿斯朗這邊撲了過來。
刃爪離鞘,發出輕盈的脆響,阿斯朗揚起雙臂,打開胸膛,第一隻衝到跟前的小個兒子怪物就這樣被應聲斬倒,稀裏嘩啦地癱在地上。
實戰中第一次,阿斯朗將CATS的運動控製係統調到了極值,在此種狀態下,裝甲釋放出的電流比之前強了許多——毫無疑問,這樣做會大大增加肌肉的負擔,卻同時也讓阿斯朗的身法更加敏捷而致命。
左拳輕擊,刃尖深深紮進了怪物的正臉,她用力向下一扯,輕而易舉便將其開膛破肚,劃出一長串像是血漿的東西,濃稠腥臭,令人作嘔。怪物雖然沒死,但失去了平衡,左右搖晃著向後倒去。這次簡單的出拳讓阿斯朗稍稍有些吃驚——既吃驚於自己的強大,又吃驚於怪物的不堪一擊。
她就像是在籃球比賽中摸清裁判底線的中鋒,突然間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明白,對於麵前的這些怪物,自己才是真正的怪物。
也許是因為電流刺激,也許是因為情緒亢奮,麵對包圍著自己的怪物,阿斯朗一聲大吼,就像是頭被激怒的母獅。
她跳躍騰挪,如舞蹈般揮動著四肢,在一片猩紅中卷起毀滅的風暴;她高接低擋,像蝴蝶般上下翻飛,在萬軍叢中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一個怪物可以跟上她的節奏和速度——無論是兩條腿的、八條腿的,還是沒有腿的,也沒有一個怪物可以傷及她分毫,這些扭曲的紅色結晶現在就像是無害的樂高積木,隻簡單地經過她的身邊,便紛紛崩落散裂,化成一段一段大小不一的殘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