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莫利亞礦井出來的這一路上,三個人都待在車裏,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紅色水晶,那麼侵蝕就隻可能發生在礦井裏麵——換言之,是在林飛羽眼皮子底下發生的,恰恰是他沒能保護好王清儀。
林飛羽將目光在阿斯朗與王清儀之間掃了個來回,一股絕望的無力感湧上心頭——這可真是個悲劇到不能再悲劇的場麵,頭上刮著呼呼哈哈的颶風,遠處響著劈裏啪啦的槍聲,兩個女孩倒在身旁哼哼唧唧動彈不得,自己卻隻能像個傻瓜似的呆站在原地發怵。
二十分鍾後。
卡車在叢林中顛簸搖顫,沿著一條坑坑窪窪的爛泥路向前疾行。
天色陰沉,狂風呼嘯。與幾乎能將大樹連根拔起的“玄武”相比,之前那場離奇的小型台風簡直就是女孩子過家家的幼兒園遊戲。如果不是有茂密的叢林遮蔽,林飛羽手上的這輛破卡車說不定早就被吹進海裏了。
而最糟糕的問題在於,這還隻是“玄武”的前鋒,那個真正的狂暴巨人還沒有現身,裴吉特島上的狀況隻會越來越糟糕。
從礦井中出來的這二十分鍾裏,一路上都沒有再遭遇到任何雇傭兵——這反而令林飛羽更加不安,此時如果路邊能出現一兩個人類——不管他是遊客還是恐怖分子,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多少都會讓人有種親切感、讓人不去思考“我是不是最後的幸存者啊”之類的問題。
隻不過林飛羽的這種奢望,至少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成為現實,道路兩旁的密林中充滿了敵意,對這輛陌生卡車的侵入顯得相當排斥。茂密枝葉間不時閃過一陣陣的紅光,似乎就要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每次卻又都消散在空氣之中,連個影子都摸不到。
他不禁又想起了冷冰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永遠都是那個你沒有看見的敵人結束了你的生命。”
不像林飛羽,阿斯朗並沒有穿著雇傭兵的製服,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她蜷縮在卡車空蕩蕩的後篷裏,老老實實地閉目養神。
王清儀就躺在她的腿邊,歪著頭,發出時而輕柔時而低沉的鼾聲,像隻溫順的小貓——確實,在和林飛羽一起經曆了莫利亞礦井的心驚肉跳的曆險之後,她也應該是累了。
像是有些好奇似的,阿斯朗輕輕梳理起少女烏黑的長發,即便沒有觸覺,那綢緞般柔滑的發絲還是讓她心生羨慕——這不禁讓阿斯朗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英姿。
為了配合CATS裝甲的試驗,她不得不梳著假小子似的平短發型,遠不及在學校時的飄逸與曼妙,至於梳妝打扮,那更像是發生在一個世紀以前的故事。
現在的阿斯朗,更擅長軍隊教會她的東西:搜索、潛行、破壞、殲滅……諸如此類的軍事技能,對跳舞、逛街之類女孩子應該掌握的“專業”卻顯得相當生疏。
她撥弄一下CATS作戰服上的尾巴,這東西本應該是集數種先進偵察設備於一體的高級貨,單獨拆下來賣個萬把美元不成問題。但現在,它卻像根爛麵條似的軟在手裏,不管怎麼操作都沒有反應。
她很希望在來裴吉特島之前的那堂電子工程學課自己好好上,可惜她沒有——而且平心而論,以阿斯朗的理科功底,要搞懂如此複雜的學問也不太現實。她隻是按照對說明書的依稀印象,將尾巴尖端的心跳感知儀打開,用一根不知從哪裏找來的長釘輕輕捅了一下上麵的紅色重啟鍵。
出乎意料的是,這招貌似奏效了。
從心跳感知儀上反饋出的電子信號,順著尾部的電纜傳進CATS作戰服的便攜式電腦,將距離最近的三個心跳讀數以綠色文字的形式投射在頭盔的顯示屏上。
“89”——多半是林飛羽的心跳,這有力而規律的節奏,正是健康男子的象征。
“63”——應該屬於自己,由於曾經做過體操運動員,阿斯朗的心跳比普通人要慢一點,這也讓她在執行激烈的任務時頗有些優勢。
然後是最後一個讀數:
“152”——阿斯朗搖了搖頭,眨了眨眼睛,想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她確實沒有看錯。
阿斯朗疑惑地抬起頭,觀察了一下四周,貨車裏隻有三個人,林飛羽、自己和睡在腿側的王清儀。從常識上來說,一個普通人在睡夢中不可能有這麼高的心率——更別提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女了。
帶著一絲絲的疑惑,阿斯朗伸手按住了女孩的脖根——但她馬上就意識到這根本是無用功,由於沒有觸覺,阿斯朗根本就不可能感覺到王清儀的脈搏,於是她幹脆將女孩拍醒,準備問個明白。
“161”——眼前的數字突然往上躥升,這讓阿斯朗情不自禁地屏息凝視。
王清儀慢慢睜開了雙眼,呼吸急促得就像是剛剛才跑完一個五公裏越野,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