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一聽對方是這裏遠近有名的潑皮刁桑兒,當時嚇了一聲尖叫,他夫妻二人做得這見不得人的勾當多時,隻為四處混騙,是新近才從外地搬來這得月樓旁小弄居住的,雖然也曾聽說過刁桑兒名字,卻未曾見過真人,總以為即有惡名,該當是副凶神惡煞的猙獰模樣,誰知道卻是這麼一副白淨整齊麵孔,昨夜引誘對方時,那刁桑竟是滿口之乎者也,像足了一個世家子弟。不想今日晨起卻換了個金剛太歲的模樣,真是不曾料度的一點,如今自己男人被打,又被對方當眾喝破自己二人勾當,鄉人口毒當時喝罵開來,直是羞愧無地,恨不能有一條地縫鑽了進去。
那範七嬸一時遮掩不開臉麵,眼眶裏激起兩行淚,便待要哭著往身後青磚牆上去撞,卻早被刁桑兒閃身到了跟前,自己一頭撞正在對方懷裏,眼見被少年抱住,登時又羞了個滿臉通紅,眾人見了也是哈哈大笑。再見刁桑兒此刻又換了聲氣,笑與婦人道:“七嬸子!你沒事撞牆做什麼?不過一點小事也犯不著這樣,罷罷罷!我這人最見不得女人淌眼淚,說來咱倆又不能算是外人了,今兒看在你的麵子上就饒了你男人一遭。往後要是有些好空頭,指不定我還來關照嬸子呢!”
說完也不理那地上漢子,拾起丟在一旁地上的衣褂排開眾人就往外走,周圍鄰居都怕他悍勇,無一人敢留他,卻是從從容容讓他走了。隻留下那範七嬸望著刁桑背影,目光反倒有些不舍之意。待婦人醒覺時分,忙扶起地上仍自捂了肚子的丈夫回房舍中去了。見無熱鬧可瞧,眾人也都散盡了,隻是少不得將這一樁事做了茶前飯後的美談,以資助講。
而樂天則隻記著婦人一脈春guang,和那刁桑頑勇,這些事兒他從不曾在老家百家縣見過,今天也算是大開了眼界,意猶味盡,可耳聽得掌櫃呼喝,連忙穿過小巷,往了後院中幹活去了。好容易等到午後稍得空閑時候,樂天便將半天所見告與落跑,問他什麼是“紮火囤”,又問他刁桑兒是個什麼人物?
落跑打小在這鎮中長大,又是店內外往來奔走,雖然年小,卻曉得當地好些見聞,耳聽得“紮火囤”三字,便笑了答道:“這是範七借了自己女人姿色,故意引誘有錢人來勾引,等兩人到床上糾纏不清的時候,範七再來捉奸,借故敲詐對方錢財,是極不要臉的勾當。可惜這次犯在刁桑兒手裏,也該當兩夫妻倒黴!他女人被騙色是無疑的了,這姓範的得罪了刁桑兒,日後在這裏怕是難混呢!”
“那刁桑兒又不是什麼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桑兒隻是潑皮無賴的渾名,我隻知道他本不姓刁,好像以前也是個大戶人家子弟,也不知道為什麼,便換了氣性,整天偷雞摸狗,吃飯不給飯錢,逛窯子不給枕頭錢,可就是有女人願意倒貼他,不過這刁桑兒脾氣也怪,不是哪個女人都能倒貼的上的,連著你昨日見過的神經漢還有那姓姚的琴師都是我們鎮上有名的無賴,不過細算起來,還是他的能耐最大,傷的人,做的壞事也最多!”
樂天還待再問他些仔細,不想落跑卻纏了他問起範七嬸尷尬時模樣,二人都是少年血氣,隻被樂天說了一些七嬸皮肢怎樣光潔,便被落跑逮住問個不休,樂天不想落跑人雖小卻好色的很,說了半日兀自不肯罷手,隻得拚著精神說了一遍又一遍自己清晨所見。
樂天從小都是自在家裏獨居,雖有一兩個學伴,都為自己家貧不怎麼親近。如今與落跑做了一處,兩人不知怎地卻隻一日功夫便成莫逆,少年人最歡喜的便是夥了狐朋狗友在一處胡天黑地,落跑故然精靈,樂天卻也不差他多少,何況他又讀了幾年書,一些見識比落跑還精熟些。他兩人平日又是行止在一塊兒,整天議論些張長李短家的齷齪事,當真是臭味相投。越發投緣,不過幾日功夫下來,怕比那親兄弟還要親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