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坎坎坷坷跑斷腸 (叁)(3 / 3)

樂天昨夜尚睡不滿三個時辰,又是辛苦一日,起床後隻覺四肢百骸如散了架一樣,腦袋裏如灌了鉛,到的戶外被那清晨冷風一吹,再被陽光一打,當真魂不附體,如被嚴霜澆過一般。

落跑見了忙帶了他一同清掃,隻為馬掌櫃早晨也起的極早,專為監督眾夥計有無偷懶,若被他看見樂天這副樣子,少不得一頓責罵,或是早飯也不讓吃了的。而眾人這裏晨起忙碌,掌櫃的卻可隔晌還能在回家睡上個把時辰的回籠覺,這卻不是夥計們能比得了的了。

小樂天一步一挨喪魂落魄的行走在大街上,縱是身上難過的厲害,可腹中空空,腦間昏昏,依舊忘了不了一個“吃”字,一個“睡”字。到這時他才體會的落跑與賈六昨日一番提點當真不差,往日裏自己活的安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今靠自己過活度日,便是錯漏了食睡一點兒,身體也是打熬不住。想著還有六年苦役要挨,少年雖然還是滿腹苦水,可心頭總得了一點清明,知道若不再接受現實,支撐應對,自己絕對挨不過這六年時光。

心思陡轉,少年人身邊一切仿佛與平日裏都不一樣了,耳聞的街道上吱噶作響,人聲攢動,樂天抬眼四顧,原來街麵上並不獨隻有自己與落跑兩人在做活計,一條街上差不多一半商鋪都已開張,每家每戶都在忙著自己生息。那路邊吱噶做響卻是清晨裏鄉間提擔挑水,為各家送柴水的老叟,那人聲卻是街上為圖幾個便宜,而早起買菜的鎮民。樂天從未這麼早起床過,自然見不到這類苦人生計。眼見得買賣雙方隻為一兩個銅錢斤斤計較,爭吵不斷,這才體會明白平日裏讀過的“愛雪的是高樓公子,恨雪的陋室貧民。”一類詞句真意。就在樂天一麵感慨,一麵臂間用力清掃著路麵時分,卻覺得好些不自在起來,仔細觀察,原來有兩人正隔了街仔細打量著自己。

其中一人是得月樓敘對麵的一家肉鋪夥計,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卻生的膀粗腰圓,縱是三月天的清晨,卻也隻赤膊圍了個皮圍裙,手裏正拿了一柄剔骨刀將一排架子的死豬剜骨割肉,刀鋒過處,那豬肉便如麵條也似的落了下來,兩道濃眉並著一雙牛眼,虎視眈眈正釘著自己,好似和自己有仇一般,直將樂天看的好一陣膽戰心驚。

而另一人則甚是清瘦,與樂天差不多個年紀,眉目也長的俊,怕比樂天還英俊些,卻是迎在得月樓正門街邊,推了一小板車在叫賣時新果子,手中一柄小刀,如同銀打的一般,隻見他拿了一隻鴨梨,把個銀刀插入梨身裏,也不見他怎麼運刀,那鴨梨便如風車也似的轉動,臨了卻是一條細細梨皮直拖在地上。一旁買他水果的幾位年輕婦人見他露了這一手齊聲誇讚,他卻不動聲色隻將梨子遞給對方。樂天見他目光清冷,與那殺豬的少年怒目圓睜完全不同,兩人當時眼色一個接觸,卻叫樂天打了個寒戰,心虛好一陣功夫,再不敢與他二人對視。

獨落跑見了二人,反是臉上堆笑與兩位少年打著招呼,可二人各自怠慢,那瘦身少年還與落跑點了點頭,殺豬少年卻隻鼻下哼了一記。在兩少年目光下,樂天好不難受,好容易將自己一處街道清掃幹淨時,落跑早就回返店中去了,而自己兩臂則已是酸弱無力,腰間更是酸痛的厲害。

正在少年搓揉著脊背,稍事休息之際,一旁監督的馬掌櫃卻已開口喝罵道:“臭小子,躲什麼懶!掃個地都花了這麼長時辰,不想吃早飯了不是?”

樂天聞言想起那和豬食差不些的飯食,嘴裏不由小聲咒罵,可到底人在矮簷下,不得不受人管,當下連忙提起掃帚往後院奔去。正當他要繞進後院小巷,卻見得巷中一片喧嚷。窮苦人家平日裏沒什麼娛樂,都愛個看熱鬧,縱是有人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也能引來眾人圍觀評理。此刻路上行人聞得那喧嚷聲高,其間又有女子聲音,頓時來了精神紛紛收拾起買菜的籮筐一個個奔了性命似的往著巷口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