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9月中旬,早晚天氣漸漸涼了。指揮部有人提出“三月任務兩月完,提前竣工做貢獻”的口號,於是我們又開始加班加點拚命幹了,有時中午就在工地上對付一口。雅潔和夥房馮嬸怕我們餓著,就不時地從夥房給我們燒幾穗苞米,帶幾個大餅子、鍋巴啥地送來。其實這也沒啥了不起的,夥房也是大夥的夥房,那糧食也是生產隊集體戶大家庭的。假如真把我們餓倒了,那還能談得上按期或提前完成戰備任務嗎?可有人卻不這麼想。那是一天下午,雅潔又興衝衝地來到工地,剛要從兜裏掏出那兩團二米飯鍋巴,那個“馬蹶”就跟上來了,一麵拉著雅潔,一麵尖聲叫道“來、來、來,大夥看看吧,偷盜夥房的現行犯罪分子!真行啊,光天化日之下,盜竊戰備物資,這是什麼行為?什麼性質?啊!”我和戶裏的幾個男生一看雅潔要受欺負,一下衝到馬蹶身前,拍著他肩膀說:“咋地了,馬主任,啥事惹領導動怒了?”馬蹶一看,並未把我們放在心上,竟一把扯過雅潔,陰笑著說:“今天可是人贓俱在啊。”說著把手伸進雅潔褲兜,掏出那兩團鍋巴,還又伸手在她褲兜裏掏摸,把雅潔氣得羞得臉色一白一紅,眼淚唰一下流了出來。這他媽簡直欺人太甚了吧!我們大夥都氣得火冒三丈,按過馬蹶就想捧他。任排長過來了,一把抓住馬蹶脖領子說:“馬主任,你給我們規矩點,幹啥伸手摸搜人家大姑娘褲兜?你是幹啥吃的,你就沒姐沒妹呀?你他媽給我滾!這時馬班長也和我們一起上來了,大夥齊吼道,不行!不能讓他走,不認錯就教訓教訓他,邊嚷嚷著邊你推我搡要揍他。本來這幾天我們就因為他瞎指揮而憋氣呢,今天自己送上門來了,還能輕饒了他嗎?況且他欺負的是我們大夥都特喜歡的雅潔!馬蹶一看這陣勢,小臉一白,忙如喪家之犬掙脫開後落荒而逃。跑了十米開外,還回頭叫到:‘好哇,你們等著嚐嚐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吧……’”

果然,沒過兩天,指揮部和公社就來人給我們開會了,說有人檢舉我們工段這夥知青亂七八糟不正經,罪名有:唱黃色歌曲、看黃色小說、談戀愛、搞對象,還拉攏腐蝕軍宣隊,搞封資修那套,說非要揪出個階級敵人壞頭頭出來。先是把任排長、馬班長調走後,又把民兵連張連長揪了出來,說是他放縱我們,還說他和夥房的馮嬸一起鑽過樹趟子,搞男女關係。氣得張連長一甩袖子要裝病回家,臨走時還偷著告訴我們提防點馬蹶,那小子要來這個工段當頭頭。他還說自己是清白的,和馮嬸鑽樹趟子,是給大夥撿蘑菇和木耳去了,也不是去搞破鞋……我記得張連長回屯時是別的大隊兩個武裝民兵押著走的,把夥房馮嬸心疼得哭了好幾場……

接著,群專組又三番五次找老三屆李哥談話,說他成份不好,給我們講封資修故事是階級鬥爭性質。讓李哥白天幹活,晚上在煤油燈下寫檢討。還得虧李哥有老高三底子,寫了厚厚的一大本子檢討,也不知群專那幫人看沒看,可好歹也算過了階級鬥爭這一關。

還記得任排長馬班長來大工棚取行李時,他倆聲音哽咽,我們也是淚水盈眶。馬班長把我叫到一邊告訴我,虧了任排長一身正氣,以自身人格以黨性坦言擔保,證明那天他和郝玉蘭晚歸的夜裏沒有越軌之事,才免於被處分。任排長還把他那個中華口琴留贈給了我說,大哥沒有病,你放心吹吧。他讓我去找雅潔,給他要張照片留做紀念。我立馬找雅潔去要,她忙找了張還是初中上學時紮著兩條小辮子的照片,並在背麵工工整整寫上“崔雅潔敬贈任排長留念,1970年9月”幾個字。寫著寫著,兩滴淚水竟落在那張照片上,我一想,幹脆別擦了,這淚痕不是更值得任排長留念嘛……

三、血染錦旗

任排長他們調走了,張連長被押回屯裏了,老三屆李哥也給整蔫了。沒幾天我們集體戶長也調回大隊了(等我們修路回屯時,他已被招工抽回城裏當了工人),可馬蹶卻威風抖擻地來了。這家夥一來可好了,天天把“不怕流血和流汗,大幹苦幹拚命幹”掛在嘴頭,“三月任務兩月完”是他最響最牛的口號,虛報施工進度請功領賞,是他的拿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