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Five.契約
皚皚積雪在窗外肆虐，黑夜和白天都混跡不清。銀色的月光彌散於無形之間。我試圖模仿那個叫卡洛的人的一言一行，可是，似乎，並不很奏效。
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變成另外一個人的啊。
壁爐裏燃起熊熊火焰，似乎可以溫暖人心。對坐於火光之前，我輕輕垂下了眼簾。其實，三個月都不出門，並不是件特別令人煩躁的事情。
“我的世界裏麵，隻有銀色的冬天和飄落的雪花，你知道小提琴嗎？卡洛，你說那是一種很好聽的弦樂器，它響起來就像夏夜的流水一樣動人心扉。雖然，我從不知道，夏天是什麼樣子的。”她總是語言混亂，自言自語的低著頭，握著我的手，不停的說著這樣那樣的過去。
“這裏的四季如同天國的哀歌，凋零的冬季覆蓋了春夏秋，全都沒有了絢麗的色彩，永遠是潔白的。如果我迷路的話，你說還是可以找到我，可我卻找不到你了。怎麼辦？你要是再次忘記了回家的路，我該怎麼辦？”
“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用這低廉到鄙薄的謊言，陪伴著你度過這個冬天，直到最後。
人的力量，這樣淺薄，我也隻能這樣了。
她開始吃越來越多的藥，變得愈加瘋狂，整日跑到城堡外的雪山裏去找什麼。約定的三個月很快就要到了，我甚至在想，哪怕留下的久一點，到時候也可以安心的離開這裏。
“很快啊，明天……明天就是約定的日子了，你……就要離開了。我已經讓管家先生下山了，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她已經連說話都要用力喘氣，才能維持呼吸了。
天鵝絨的柔軟枕頭，襯托著她蒼白的容顏，我恍然生出這樣的錯覺——仿佛就是那個在纏繞著荊棘花藤的夢裏，等待了一百年的睡美人公主，期許著那個命中注定會出現的人，來拯救她。
雖然我知道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我……
“我不走,我不離開你。”就算是欺騙，就算是謊言，也要幫她將生命延長啊，不知道為什麼會存著這樣的心思。可至少，我已經，沒有當初那樣的去意堅決了。
“可以，你……可以幫我把桌子上那杯花茶給我拿過來麼？好……好口渴。”她一隻手遮住了眼睛，不想去看燭台上的光，已經，沒有意義了。
“馬上。”當我轉身的那一霎那，根本沒有留意到她幹裂唇角那哀傷的笑意，還有，泛起無奈淚光的眼睛。
“謝謝。”她喝下的時候，咳嗽的更加厲害了。但過了一會兒，卻咳出了血！
“咳咳……這樣的話，就不會困擾你了。”
“你喝的是什麼？！”直覺告訴我，那絕對不會是花茶那麼簡單！
“為什麼要繼續堅強下去呢？會很累很辛苦，那麼悲傷啊……我想，這場遊戲，就提前結束吧。”
“……”自私，殘忍，就算到最後一刻，也要用小計謀來達成願望麼？
我握著杯子的手，忍不住的顫抖，猛地往地上一摔，裏麵的玫瑰花瓣腥紅的仿佛血染，殘破的萎縮在地麵上，讓人不忍心去看。
“慢性的毒藥，剛剛好，三個月，就要結束了。”
那麼累，費盡所有心力去堅守，去獨自忍受，去自我欺騙，到頭來明知道會是一場沒有結局的苦劇！刻意的把自己困入迷局，明明那個可以幫助你走出來的人，已經再不回來，已經不在了！
然而，她卻不能堅持到最後麼？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了………
“阿琳娜………”我執起她的手，緊緊握住，“你不想實現你的夢了嗎？還是真的已經放棄了？我還在這裏，還在這裏。”
“那隻是個夢，回憶中的人遺失在遙不可及的國度，他知不知道我現在這樣辛苦呢？”她想哭的抓住我的手，臉色奇跡般變得不再蒼白，染上了健康的紅暈，反而讓我越加心中一緊，“我不想要這樣子下去了，獨自迷失了自己，可是我答應過他不會流淚，我要努力的微笑呢。他提前背棄了在一起的約定，卻這樣來嚴苛的要求我，真的很強人所難啊………”
“那就，忘記吧……”原來，這才是你是臨死之前的願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