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獵人從烤架上撕下一條腿對黑暗中那雙略顯青澀眼睛搖了搖：“想吃麼，作為交換，你告訴我你的名字？”“項天”：孩子毫不猶豫的答道，眼神一直略顯狂熱的盯著老獵人手術中的雞腿。從黑暗中走上前時再次看向老獵人的眼睛，直到老獵人點頭了，他才接過。老獵人看著他火急火燎的啃上了，才不緊不慢的撕下另一條腿，自己也吃了起來。看到項天身上穿著的有些破爛而且明顯小一號的衣服，老獵人問道“你一個人流浪多久了？這裏是荒廢區啊，你沒有親人麼？”項天看了眼老獵人，使勁咽下口中的食物：“媽媽兩年前病死了，死前她告訴我父親在技術區工作。”“兩年前？”老獵人抬頭說道：“你才這麼小，有十二歲麼？靠什麼生活？”“我十五歲了，Fins叔叔的家在廢墟的南麵，有時他會給我一些吃的，還會教我做陷阱抓兔子。”說完項天又舔了舔已經啃淨的骨頭，眼睛貪婪的伸向烤架上剩下的部分。老獵人透過快熄滅的火光，看了看項天營養不良的弱小身軀，臉上露出了對他年齡的不可思議，但隨後又釋然了，笑道：“那麼說你也是個獵人啊，不過這裏根本不會有什麼好的獵物，它們都在原始區，在這裏靠捕獵為生幾本是沒什麼活路的。你父親不是在技術區麼，你應該去找他，那裏會有更好的生活，才能茁壯成長。”老獵人說的同時從火堆上拿下烤架，從剩餘的烤雞身上分出一半，遞給項天。聽了這話項天隻是對著火堆發了發楞，連手中接過的烤雞都沒有顧及到。“技術區，是哪裏？”隨後又露出了不屬於他年齡的果決表情：“算了，我連父親長什麼樣叫什麼都忘記了，隻在很小的時候見過。”老獵人眨了眨眼睛沒有急於接他的話，也沒有吃手中剩下的半隻烤雞，而是從身後的行囊中拿出一個透明琉璃色的煙鬥在口中砸巴了幾下，每次吞吐煙鬥上都有鎏金色的回路隨著呼吸微微閃耀，隨後開口道：“技術區在中心城的南邊，距離這裏確實太遠了。不過你和住在這裏的人也應該早打算，且不說這裏的食物問題，新的聯合決議已經發布了，未來的發展方向就是抹除荒廢區，人類的活動範圍將被嚴格限製在環城內，那裏將會啟動元素循環係統，在分子元素的層級上，實現零索取，零排放，內循環完全自給自足。決策者認為人類與自然的任何形式的接觸，都會造成環境破壞，額，看起來這些你都聽不懂吧。。。”老獵人看著項天迷茫的眼神略顯尷尬：“這麼說吧，你越早找到你爸爸越好，未來要麼你幸福的生活在環城內，要麼像野人一樣生活在環城外。”項天依然保持著有些迷茫的表情，半響過後才慢慢恢複，問道：“雖然聽不懂你說的，但你能告訴我技術區在哪個方向麼？”老獵人指了指西南方向：“應該是那裏，太遠了也不一定準。嗯，你可以看看這個。”老獵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打火機，簡單設定了下遞給項天，在打火機的一麵有一個懸浮指向裝置，然後他接著說“現在它指向的經緯度就是技術區的方向，並且會隨著你的方位變換而變化。。。這個不能給你，你知道的，雖然我有備用但火種對於獵人來說相當生命。而且，你順著這個方向是走不到的，要先進入中心城，最近的入口在西邊。”項天猶豫著把打火機遞還給老獵人，沒再說話，有些感激，但有又幾份懼怕似的慢慢退回到黑暗中，直到那雙不算清澈的雙眼完全消失。火堆旁的老獵人最後歎了歎氣，對著項天消失的方向說：“孩子，我這兩天都在這裏，要是餓了還可以再來。”雖然沒有回應，但老獵人還是衝那個方向點了點頭。直到第三天的傍晚，項天才再次出現，老獵人才剛剛架起篝火，這會兒正咂巴著煙鬥等著火燒旺。項天走過來時老獵人一直都微笑著注視著他，直到走進了，項天才從背後拉出一隻兔子，拽著兔子耳朵說：“這次我請你吃！”老獵人保持微笑說：“好，那咱們來分工吧，你來處理，我來烤。”項天倒是不領情的說：“不用，我都能做。”隨後覺得自己語氣有些生硬，頓了頓，又說：“這樣吧，作為交換，你給我講講外麵的事情吧！”說著就從口袋掏出一把破舊的折疊小刀開始處理兔子。老獵人倒一直是氣定神閑，先看了看項天的處理手法，然後從剝皮的切口到剝皮時的力道指點了一番，再給煙鬥添了新的煙絲，期間有一句沒一句的問了問項天自己對世界的認知，直到兔子被穿上烤架，才正式的開口說道：“你所知道的大體沒有偏差，但都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叫西亞，人們在這裏並不是很分散的居住，而是都住在西亞城，在這裏每晚都能看到有光線從南山後照出，那裏就是西亞城。”“也不準確，在幾百年前，人類是分散居住的，那時有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民族，人們之間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結盟或發動戰爭。嗯，那個時代是人類科技飛速發展的時候呢！但高速發展帶來的結果是災難性的，僅僅戰爭就造成了無數的土地無法再孕育生命，直到最終大自然的反擊來臨，人類才發現自己的無力。沿海被淹沒，氣候的極度不穩定，各類變異病毒對人類發起的大規模攻擊，都收割了無數的生命。幸存的人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才開始重新規劃人類的藍圖。”“全新的藍圖就是西亞市。在最廣闊的平原上建造出的超巨型城市，以最中心為權利機構向外放射式發展，規模限定在兩個圓環以內，以相鄰的扇形分成8個內部區，16個外部區，從衣食住行到方方麵麵，每個區都有自己負責的領域，在整體上實現自給自足，這就是環城。你父親在的技術區就是內區之一，在中心正南。現在的世界，是由6個分布在全球的巨型環城組建而成，西亞市就是其中之一。人們通過這樣，來最低限度的影響自然。”聽到這裏，項天轉著烤架的把手好奇地插話道：“那這樣的城市得多大才夠啊？”老獵人笑著說：“非常大，現在有多大我也不知道，這項百年工程前兩年才完工的，期間都是一邊建設，人們一邊向那裏遷徙，從最遠的開始。這裏距離最近，應該也就是前兩年才完成的遷徙。有多大呢？官方公布的數據是完全沒有概念的。就說說我吧，我這一輩子生活在西亞，主要活動範圍也不大於兩個區。”看著項天睜大的眼睛，老獵人沒有再繼續說，像是在等項天發問。項天消化了半天也沒有再提出問題，老獵人便接著說：“在完工後的這兩年，整個城市的各項能耗指標都已經趨於穩定，才會有這次聯合決議的實施，這相當於藍圖的最後一步。因為元素守恒，也就是人類不論再怎麼鋪張浪費，消耗掉的隻是元素的化合態，從中獲取能量，元素本身是沒有消耗的，各類元素的總量通過這兩年環城的運作也已得出，所以隻要一次性從自然中把需求提取夠，後期再靠科技的力量模擬出一個內環境、內循環，這樣環城就可以做到完全與自然隔絕。”老獵人停了下來，他知道這段對項天來說是很難理解的，他也沒有指望項天能全部理解。直到兔子烤好，兩人都開始吃上的時候，項天才開口：“那隔絕後外麵的人想進去，或裏麵的人想出來呢？”老獵人聽了邊吃邊回答道：“這就是聯合決議的人權部分，按照自由法案，每個人都有權選擇留在裏麵或者呆在外麵，留在裏麵的人沒有出來的權利，外麵的人更慘，不光不能進去，而且不能將任何機械原理以外的工具帶出環城，出來了就得做野人了。”老獵人自嘲的笑笑，同時從身後拿出了一把折疊弓和箭壺晃了晃：“就像我這樣。”項天倒沒有產生什麼共鳴，他日常唯一使用的工具就是一把折疊刀，所以他的表情倒有點不以為然。老獵人的自嘲沒有持續多久，最後尷尬的笑了兩聲就結束了，轉移話題說道：“要是在環城裏長大，每天吃得飽穿得暖，像你這麼大，十五歲的男孩，一般都能長到一米八左右，在這裏就不行，你看你，也就一米六快一米七那麼高吧，還又黑又瘦的。”老獵人的話帶著些許的攻擊性，好像在發泄對剛才尷尬的不滿。項天卻像沒聽到似的專注到另一個話題上了：“那我還能進到環城裏麼？”好在老獵人也沒繼續糾結自己的尷尬，答道：“時間上還來的急，再有三個月吧，就徹底封閉了。但環城不養閑人，每個人都必須有一技之長才可以在環城生活，放心，你作為外來遷徙人員是可以接受免費的勞務培訓的。”之後項天又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了幾個無關癢痛的問題，老獵人也都細心回答了，直到兔子吃完，項天有了要離開的意思。臨走前老獵人叫住了他，要送給他一個禮物，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用手指沾了沾抹在了項天的左顴骨，告訴他：“孩子，這是獵人的象征，不使勁洗幾天都不會掉的，你這樣進環城就會更容易，他們會給你安排一些動物處理或者食物加工的工作。項天感覺自己臉上像是碰到了某種液體，猛地涼了一下，很快就幹硬收緊，摸起來就像泥巴粘在了臉上。又看了眼老獵人的小瓶，那是一瓶發著微光的染料，顏色就像寶石一樣湛藍。沒有太多感謝的話，項天離去時還像之前一樣，慢慢退入黑暗中，隻是在消失前猶豫了下，突然說道：“我真名叫項天香，是女孩。”聽了這話老獵人睜大了眼睛，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驚奇的表情，但透過火光看向她消失的暗處，能看到的隻是一雙比之前明亮的雙眼和那左眼下一抹發亮的湛藍，在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