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陽春三月,青綠尚長,雖然春日裏透著股媚,卻也夾雜著一絲未去的冬意。行人們走在青石路上,吹過一陣春風,總要時不時的收了收脖子,捂了捂衣襟。
“阿嚏!”一個衣著簡陋卻也顯得厚實的小役蜷在門檻上,伸手揉了揉鼻子,不禁抱怨道:“掌櫃的,瞧你選的破地方,這一年多,做的生意我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工錢不發不說,好歹給我添件新衣裳唄!”
掌櫃的是一名三四十模樣的中年人,姓劉,相貌平平,鼻下的兩撇小胡子是他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小役的這番話顯然不是第一次嘮叨了,他白了小役一眼,不屑道:“你懂個籃子!”
小役的確不懂,也不需要懂。他小時便跟隨了這位劉掌櫃,四五年來雖生意沒啥起色,但好歹管個吃住,這已經是讓他心滿意足了。跟隨的日子長了,便開始沒大沒小起來,劉掌櫃雖表麵上一本正經,但實際也是個好說話的主。所以兩人名義上是主仆,但已形同父子一般。
小役是個孤兒,那年不過六七歲,家鄉遇了兵荒,便逃難到這翼城。哪知因感染了風寒,一家三口剛一到城,父母便都病重而發,雙雙離去。
兵荒馬亂,可謂易發國難財。老百姓們拖家帶口,帶不上太多東西,隻能將大多數的家產便宜典當了。劉掌櫃倒也因此發了一大筆小財,正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逍遙快活似神仙。但也得提著腦袋做人,時局動蕩不定的,指不定哪天便被凶人官爺一流衝進來收點外快,臨走或許還不忘來上一刀,那就嗚呼哀哉了。也就在這時期,劉掌櫃見到了滿臉風塵一身破爛的小役。
劉掌櫃本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但不知為何見到這小子,就總覺得有眼緣。正巧著家中無妻,膝下無子。便以這小子看著機靈的藉口,帶著一道走了。
“你可有姓名?”劉掌櫃問道。
小子搖了搖頭。
“那你可知你父姓甚?”劉掌櫃又問道。
“......姓慕。”小子想了想回答道。“姓慕......”劉掌櫃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細細的撚著,似在思索什麼,突然一拍手掌道“那從今兒起,你就叫慕迎鬆吧。迎鬆迎客,廣迎財源,哈哈,甚好,甚妙!”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劉掌櫃轉頭看向慕迎鬆道“這可真是塊寶地,我決定了,就在這兒開間當鋪,包管財運滾滾!哈哈!”
於是乎,一晃眼,便是五年多過去了。
不過劉掌櫃猜中了開頭,卻貌似沒猜中結尾。這翼城位處蜀國西南,為經濟發達之樞紐,的確是塊寶地。但差強人意的是,並不是在此處開店,就一定能發財。
“這裏的人都太精明了,怎麼能這麼精明呢!”劉掌櫃嘟囔著抱怨道,“當然,最可恨的還屬對麵那家當鋪,恁的會搶生意!”慕迎鬆裝作沒聽到劉掌櫃的話語,兀自往街道兩麵張望著。
此處名喚朝陽街,乃是翼城中最為繁華的一條街道。道路兩旁珠寶,絲綢,玉器琳琅滿目,更有小食,孩童玩偶,酒樓餐館等層見疊出。人群熙熙攘攘,正可謂是珠翠羅綺溢目,車馬魚龍塞途。
而慕迎鬆所在的劉記當鋪,正蜷縮在街道尾處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裏,別說門可羅雀,羅個螞蟻都難!
正當閑著無趣,慕迎鬆卻是發現了一個古怪的人。說他古怪,並不是外貌衣著奇怪,而是他的行為舉止有些意思。隻見他背著行囊,時不時碰摸幾下,像是確認裏邊東西還在一樣。眼神飄忽不定,似在防備些什麼,卻又不時的朝街對麵的旺鼎當鋪瞥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