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停雲站在船舷邊,眯眼看著濃霧中漸漸顯現的黑色身影,心想著“這是吹了什麼風,竟然又來一個”,一邊大禮相迎:
“源爍殿下萬安!”
霧中水上美人來。
真的是美人,眼眸沉靜如同夜色,容光煥彩似是朝霞,修眉斜飛,指泛珠光,頭戴金銀交錯的彎月流雲冠,墨色衣服上繡著斜月梧桐的大幅紋章,舉止高雅,氣韻天成。
“停雲,真是好久不見。”
肖停雲聽著這樣毫不疏離的親切語氣,鼻子一酸,又盡力忍住,說:“是。謝殿下掛念。”
“泓熠來過了吧?”美人踏浪禦風登船而至,手中還拎著隻白色的鷺鷥,“這隻你可認識?”
“泓熠殿下是曾來過,但是…應該已經離開了。”肖停雲小心翼翼的說著,又看了眼那隻脖子上掛著瓔珞的小鷺鷥,說:
“這隻…這孩子是知遠的義子,剛剛從我這裏溜出去…這是怎麼了?”
“知遠家孩子?倒是緣分。我剛剛路過,就看見這孩子業火焚心,走火入魔,差點就把自己燒死了,於是就順手撿了過來——明明是隻水鳥,竟然那麼大的火性!”
“真是萬幸啊!我跟知遠承諾過要照看他兩個兒子的,若是這孩子出了什麼意外,可救真的對不住他了。”
肖停雲說著請美人去。
美人源爍殿下將手中的鷺鷥遞給肖停雲,邊走邊說:“知遠的孩子怎麼會讓你照看?他還有個兒子嗎?”
肖停雲小心的接過小鷺鷥,穩穩抱住,低聲說:“是。知遠他…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
美人霎時停住腳步:“怎麼回事?他手中不是有‘圓滿‘的嗎?”
“就是‘圓滿‘出事了…”
“你沒去看看?”
“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你還在介懷當年的事嗎?”
“還是有些的。但見到‘圓滿‘,知道他出事的時候,過去的…都不算什麼了。”
美人不再說話,隻斂起神色,一步一步走進船艙,走上台階,徑直到了頂層,不理會驚慌拜見的侍女,直接走到珠簾後坐下。
肖停雲在簾外止步跪拜,侍女在簾子下拜伏下去。
美人在簾後發話了:“淙淙,泓熠去哪裏了?”
侍女不知道源爍殿下到底是什麼態度,隻能小心的說:“臣不知。主上離開時並未示下。”
“那望舒呢?”
肖停雲一愣,然後反應過來不是在問自己。
“恕臣無可奉告。”侍女淙淙抬起頭堅定的說。
“嗬…”簾後傳出一聲輕笑,“嘴還挺嚴實。你可知違抗我的命令是何下場?”
淙淙再次叩首道:“臣纖阿淙淙為泓熠殿下屬臣,自是萬事以主上之令是從。主上令臣不得透露望舒行蹤,臣自當守口如瓶。若有失禮,還請源爍殿下恕罪。”
珠簾一陣輕響,源爍走出來,在淙淙麵前蹲下,右手勾起淙淙的下頜,說:“你倒是忠心。但是你可想過,私自攛掇泓熠離家出走,隱瞞其行蹤,這樣的罪名,你可擔當的起?”
淙淙剛想說什麼,源爍又用左手食指點住她的嘴,說:“你不用說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想說你是泓熠的屬臣,有罪也隻有她能處罰你是不是?但是你可想過,泓熠現在在族中是多麼特殊的存在,若是她有什麼閃失,即使你賠上性命,能抵得過她一根頭發絲兒嗎?就算她沒有閃失,以她那不安份的性子,沒準會惹出來什麼事情呢?要是她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被哥哥處罰,自身難保,你以為她還能管得著你?”
看著淙淙又想說什麼,源爍又抬起左手,拍拍她的臉頰,說,“遠的且不說,就說現在吧。泓熠不在,你落在我手裏,我就是這會把你千刀萬剮了,等她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一片一片把你拚起來?”
淙淙被嚇到了。
之前完全沒有發現源爍殿下是這麼可怕的人啊!明明隻是泓熠殿下自己不開心離家出走而已,不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吧?主上啊,快回來救我啊!
肖停雲抱著鷺鷥在一旁完全看傻了:源爍殿下什麼時候變成這麼惡劣的性格了?竟然嚇唬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侍女!
“淙淙啊!”源爍殿下放開小侍女,又說,“你也不想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情對吧?”
淙淙迷迷糊糊的點點頭。
“那泓熠去哪裏了?”
“我不知道!”淙淙快哭出來了。
“真的不知道?”
“臣真的不知道啊!”
“真是好孩子!”源爍殿下笑的很開心,“其實我早就知道她要跑出來了——要不是我,你以為你們怎麼可能就這麼容易的跑出來?”
“你你…源爍殿下你要幹什麼?”淙淙驚恐的看著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