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酆步入逐鹿堂的後山,此時正是夜幕降臨的時刻。
這裏遠離權勢的紛爭,虛假的煩擾,可以將湘西百裏內的景色一覽無餘,他愛這裏的寧靜與恬淡,所以自愛妻離他而去後時常來這裏呆上一會。
整整十年了!
這十年來,他雖處於權勢的巔峰,卻一直感到心中一股湧動的寂寥。
唉,就算得到整個天下又能如何?能換回以前和雪若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嗎?想到這裏,突然感到一陣意興索然。
逐鹿堂,黑道中的聖地,與拓闊極的鎮國府、安誌誠的安興盟,一同被列為天下三大頂尖勢力。這三股勢力主宰著當今天下的命運。倘若打破均衡,整個中原大地勢必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這種趨勢正在發展,因為近日經常有元軍的探子在逐鹿堂的山腳下出沒,而且昨日剛收到消息,拓闊極親自帶領手下一眾奇人異士來到了距此三十裏外的伏龍坡,隨行的還有三門紅衣大炮,形勢實已到了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地步。
北洛酆拿出隨身攜帶的酒壺,輕輕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身後一杆長丈許的紅纓長槍深深插在岩石之中,它曾是他的命根,現在卻像是破銅爛鐵,已對他沒有絲毫意義。
“成又如何,敗又如何!”
北洛酆仰首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一輪淡淡的明月斜掛在星空之中。清風吹拂,蟲鳴花香。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步音熟悉,北洛酆不用回頭,便已知來人是誰。
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大漢來到他的麵前,遮住他的視線,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端著酒杯的右手,不發一言。
北洛酆微微歎息一聲,無奈地將仰望夜空的視線收回,看向對麵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麵容剛毅,雙目隱現紅芒,正是與魔尊北洛酆齊名的魔帥向寂天。
“寂天,明日說不定有一場惡戰,你不去歇息,到這裏來做什麼?”北洛酆勉力提起精神,罕有地露出一絲笑容。
向寂天道:“你也知道明天會有一場惡戰?”話語中透露著不滿。
自愛妻雪若死後,北洛酆什麼都不想管,什麼都不想理,若不是獨子野城向他傳書,還不知道鎮國府已集結到山腳下呢。想到這裏,他的內心交織出一份對這生死兄弟的內疚。
“放心去睡吧!有我北洛酆一天在,逐鹿堂絕不會垮掉!”
“大哥!你知不知道北洛離自打你撒手堂中事物,便一人獨大,不僅排擠我們這些老人,還妄想與鎮國府聯手打擊安興盟。當年安月晨差點命喪水青渡之手就是他獨斷專行的結果。如今大戰在即,他不重用有才之人,反而想憑借手下的一幫廢物與拓闊極和談。大哥,你再不出手管一管,我們兄弟幾十年的心血就要毀於一旦了!”
向寂天越說越激烈,語音越來越高昂,完全是一種發泄的心態,毫不顧忌眼前之人霸絕天下的威名,可說到最後卻微微有些哽咽。
北洛酆閉上雙目,不發一言,神情落寞地再次飲盡手中的美酒。
向寂天憤怒的眼神轉為心痛之色,放低聲音道:“大哥,不要再喝了,就算鐵打的身體也經受不住酒毒的侵蝕。我知道你想念大嫂,可死者已矣,生者隻有好好活著才能對得起死者離去時的牽掛。”
北洛酆隨手將酒杯扔下懸崖,望向向寂天溫聲道:“你走吧,我自有分寸。”說完便再次閉上雙目,一幅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這人武功才智冠絕天下,偏偏對感情專一到了近乎偏執的地步。
向寂天欲言又止,最終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北洛離這逐鹿堂中僅次於親生大哥北洛酆的第二號人物靜靜地站在一座寬廣的大殿之中,躊躇滿誌,當望向大殿中上方象征著逐鹿堂主的寶座時,心中更是一片火熱。世間的權勢對於任何人都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連他這個偽堂主都不例外,好在過了明日所有的一切都將掌握在他的手中。
“等待雖然漫長,可一切都值得!”北洛離自言自語。
“來人,宣眾人上殿議事!”
“是!”一個逐鹿堂弟子俯身領命,轉身走出了大殿。
北洛離整理衣衫,中規中矩地坐在大殿上方靜等著眾人的到來,時刻保持昂揚的鬥誌是駕馭手下的手段,他更深諳此道。
不一會,逐鹿堂幫眾魚貫而入,向寂天坐在右側首位,雙目微眯猶如老僧入定,不知在想些什麼;而左側首位卻空空如也,這是留給他們的少堂主北野城的,但他卻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