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人跡罕至的叢雲山深處出現了一支奇怪的隊伍。
說它奇怪,是因為這支隊伍充滿了矛盾和不協調感,它是由幾十個孩子和十幾名士兵組成的。
披著一襲霞衣的叢雲山有種妖嬈的美,邵飛低頭看了一眼掛在脖子上的卡萊相機,若在平時,他絕不吝嗇將這幅美麗的景色拍攝下來,然而此刻他卻提不起任何興致,更何況他的雙手被綁在一起,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邵飛低頭看了看早已破爛不堪的軍裝,不禁苦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剛剛抵達北原星一個多月,就淪為了反動武裝的俘虜。
更要命的是,俘虜他們的連雜牌軍都算不上,對方隻是一群孩子!
邵飛看著這群衣衫襤褸、比他更像戰俘的孩子,他們的年齡大的不過十四五歲,小的隻有八九歲,若在聯邦,正是天真爛漫懵懂無知的年紀,然而邵飛在那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上看到更多的,卻是與年齡毫不相稱的凶悍和冷漠。
給邵飛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孩兒。邵飛從孩子們的交談中了解到,男孩兒的名字叫李林,今年十五歲,自稱司令,是這支隊伍的首領。
初聽到孩子們叫他司令時,邵飛和其他俘虜都感到有些好笑,一個小屁孩兒,帶著一群小屁孩兒,就敢自稱司令,他當行軍打仗是什麼?扮家家酒嗎?
不過邵飛不得不沮喪的承認,他所在的小分隊裏除了自己以外,都是實打實的正牌軍人,卻被這小子領著一幫嗷嗷叫的小兔崽子幹掉二十多人,俘虜十好幾個,還有什麼臉麵笑話人家?
邵飛向前看去,隻見李林赤著上身,下身穿著一條髒兮兮的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軍褲,腳踩一雙捂爛腳,大步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林間無路,卻硬是讓這個肩背陡峭的小子踩出一番天下可去的氣勢。
李林腰間掛著一把聯邦陸戰指揮刀,背上背著一把聯邦製式步槍。步槍的槍管上纏著破布條,被血水染成黑紅色,看上去就像裹了一層鏽。邵飛知道,這並不是某種特殊癖好,而是為了便於抓握,因為他曾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少年掄起步槍,像打棒球一樣打爛了一名士兵的腦袋。
回想起那一幕,邵飛的胃口又痙攣起來。
刀槍皆為聯邦製造,殺得卻是聯邦人。
邵飛突然覺得“當個戰地記者很風光”的觀點是個笑話,所謂的北原星上戰局穩定也是個笑話,又或者說,這場戰爭本身就是個大笑話?
……
陰雲驟至,似有雨來,本就將夜的天空愈發陰沉。
邵飛抬頭看去,縱然枝葉如蓋,畢竟不能遮天,這場雨澆下來,自己這台照相機怕也保不住了。
他現在還有心情關心機器,卻不想想,機器畢竟是小,就憑他這少經鍛煉的身體,三天來日夜跋涉還未掉隊已經算是奇跡,若是再淋場雨,一個小小的感冒就能讓他躺下。躺下了,恐怕也就起不來了。
密林深處傳來一陣沙沙的響聲。邵飛的心一下子揪緊了,身體瞬間僵住,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的反應引起了負責看押戰俘的幾個孩子的注意,一個孩子拿槍戳著他弓起的後背,粗著嗓子嗬斥道:“幹什麼呢?快點兒走!小心我一槍斃了你!”
槍斃,也就是死。邵飛怕死,不然他早就慷慨就義了,不過比起死,他更怕蛇。邵飛剛畢業時,被分配到DTV自然科學欄目組,曾在三水自然保護區的森林裏見到過這種滑膩恐怖的動物。當時的表現更加不濟,差點兒尿了褲子。雖然同事們都說那隻是一條溫順的草蛇,同組的那位大胸脯美女更是將蛇繞在自己脖子上打了個結示意他沒有危險,他仍對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