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坑絕路(2 / 3)

葉萬誠大喜過望,拽著薛嶽的手便往監舍裏走,邁了幾步之後才想起薛嶽和薛慕雲還扛著水桶,急忙扯開嗓門呼喝左右:“還愣著幹什麼,快幫薛嶽兄弟抬水!”

在眾人的護擁下,薛嶽和薛慕雲走進了葉萬誠的監舍。抬眼便看見一個犯人正把濕毛巾敷在索林的額頭上,看起來索林燒的著實不輕。

薛嶽並沒察看索林的體溫,而是把視線投到了他的那條傷腿上。

大腿雖然還是紅腫的嚇人,但傷口處已經沒有了黃白色的濃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紫紅色的肉芽像菜花一樣在傷口裏堆積著。薛嶽伏下身,仔細看了半天傷口,發現裏麵凝固著的血塊上也沒有膿汁,心放下了大半。

“腿上的傷沒什麼大礙,但發燒還得持續幾天。”薛嶽從桌上的藥丸裏取了些草藥,一邊往索林的傷口塗抹著一邊說,“這幾天很關鍵,因為這時候的發熱不規律,必須根據不同的情況用藥。”

葉萬誠眉頭皺起,剛要開口時薛嶽笑著又說:“你放心,這幾天我就陪著他,幾天之後我肯定還給你一個神清氣爽的索林。不過——”薛嶽瞅了瞅窗戶,又向懸崖處眺望了幾眼,“你這裏離懸崖太遠,來回弄草藥麻煩得很,而且你這附近人又多,索林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清靜。”

“這好辦!”聞聽薛嶽留下來照顧索林,葉萬誠大喜過望,對薛嶽的要求更是言聽計從。“我馬上叫人騰出一間離懸崖最近的屋子,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會去那裏,你看怎麼樣?”

由葉萬誠之口說出自己想要的事情,薛嶽心中大喜過望,但臉上仍作出一派鄭重之色。“那事不宜遲,現在就搬過去,然後我就可以安心給索林治傷了。”

不出半個鍾頭,薛嶽心滿意足地走進了“新宅”。這裏距離懸崖隻有二三十米,離其它的監舍倒有五六十米遠,隨著天空越來越暗,這間偏居一隅的監舍慢慢被懸崖的陰影籠罩起來,而薛嶽的心頭也變得越來越興奮。他將浸泡好的草藥端到索林麵前,“把這碗藥喝了,再好好睡一覺,明天就能舒服很多了。”

“薛大哥,你都照顧我一下午了,也早點休息吧,這麼晚再去采草藥很辛苦的。”看到薛嶽的目光向懸崖處遊移,索林以為他還要出去采草藥。

看著這個麵目憔悴痛苦卻又一幅感激之情的小夥子,薛嶽心生愧疚,他拍了拍索林的肩膀,“你吃了藥安心睡覺,我不累,早點給你治好傷我再休息。”

說完,他衝哥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在這裏照顧索林,然後走出了監舍,直奔懸崖而去。

雖然夜色將懸崖附近籠罩得一片昏暗,但早在下午薛嶽便觀察好了蕁麻生長的地方,此時輕車熟路地穿過一片灌木叢,來到了藤蔓繚繞的懸崖底。

借著月光的照射,在加上手指的觸摸,薛嶽開始四處尋找那些生長時間比較長、莖幹長的蕁麻,然後用匕首從根部切割下來,捆紮好放在一邊。如此忙碌了幾個小時以後,薛嶽才停下采摘蕁麻的工作,將捆好的蕁麻依次拖回監舍。

此時已是午夜時分,索林喝了草藥以後早就酣然入睡,兄弟二人沒了幹擾和忌憚,放開膀子大幹起來。

薛嶽將蕁麻放進水桶裏浸泡了一陣,然後拿出來鋪在地上,隨後又掏出幾塊在懸崖邊找到的表麵光滑的石頭遞給哥哥。“用這些石頭捶打蕁麻,把蕁麻的外皮捶掉,讓裏麵的纖維就露出來。”

說完,薛嶽先找了塊石頭砰砰地捶打起來。聲音雖然悶悶地傳播開來,但他並不擔心別人聽到。聽到又怎樣?葉萬誠的粗嗓門一定會衝手下喉著——“少去打擾薛嶽兄弟,他正連夜給索林做草藥呢!”

薛嶽這般想著,手上的動作毫不停頓,砰砰地捶擊了一個多小時以後,所有的蕁麻外皮都被捶掉了。這時薛嶽才又開口對哥哥說:“行了,剩下的活我來幹,你趕快躺下睡覺。”

“你還要接著幹?”

薛嶽指了指“皮開肉綻”的蕁麻,“我得趁蕁麻還沒有幹的時候把它們的肉質除去,這樣才好編織繩子。你早點睡,明天好有精神頭幫我盯梢。”

說完,薛嶽拿起一根蕁麻,用匕首的刀鋒快速地刷刮著蕁麻莖幹上的樹脂肉。不多時,一根蕁麻就變得“赤身裸體”,隻剩下光溜溜的纖維莖幹了。

看著弟弟麻利的手法,薛慕雲知道這活計不是看幾眼就能會的,自己肯定幹不了。弟弟說得沒錯,自己的任務就是好生休息,然後在明天擔負起照顧索林和盯梢的任務。

薛嶽不知道哥哥是什麼時候睡的,甚至哥哥躺到床上的聲音也沒有驚動到他。這個晚上,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蕁麻上。等到第二天的黎明到來時,薛嶽已經將所有的蕁麻都出去了肉質、小心梳理了一遍,然後掛在日頭能曬到的地方。薛嶽估計,以這裏的酷熱,不出半天這些蕁麻就能被晾幹,到那個時候就可以將蕁麻纖維捋成長線,然後打辮編成繩索了。

蕁麻懸掛好了以後,薛嶽又查看了一下索林的傷勢,不但傷口比昨天又好了兩成,燒也退了一半。薛嶽這才放下心來,因為葉萬誠白天一定會來看這個同性戀夥伴,看到索林傷勢好轉,葉老板就會瞪著牛眼哈哈大笑,那他們這間監舍也就更安全了。

心情輕鬆下來以後,忙碌一整夜的疲勞也倏地湧遍全身。事實上從昨天一大早開始薛嶽就沒休息過:先是索倫監獄的毆鬥;然後又是救治傷員;接下來就是心力交瘁的測謊之旅;這還沒算完,收拾那兩頭豬又消耗了他大半的體力,以至於昨天晚上的工作幾乎就是憑著一股信念強強堅持下來的。此刻,薛嶽再也抵抗不住疲勞的侵襲,一頭栽倒在床上,甚至當頭剛挨到枕頭的一瞬間他就聽到了鼾聲,隻不過他實在分辨不出來那是不是自己的鼾聲。但即便他的大腦再怎麼混沌,仍有一個人的樣子盤桓在他眼前。那就是柳天天,這個美女獄醫沒有向布佐揭發自己,顯然是有什麼目的,但是她為什麼沒有提出要求呢?

薛嶽很想思考一下這個問題,但昏脹的大腦已經不聽他的使喚了,柳天天俏美的麵容在腦海裏現了幾下以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徹底昏睡了過去。

薛嶽睡得很死,任何聲響和動作都沒有把他弄醒。包括哥哥用濕毛巾輕輕擦拭他的麵頰;索林換藥時疼痛的呻吟;甚至葉萬誠走進來、看到索林的傷勢大為好轉以後的震天大笑都沒有讓薛嶽眨一下眼皮。這些聲音都無濟於事,就更不用說昆金啞著嗓子的冷笑聲了。

這個家夥像條狐狸一樣跟在葉萬誠身後,當麵對葉萬誠的時候臉上堆滿了恭維的笑容,一旦葉萬誠背過身,昆金的臉立刻就換成了一幅奸詐的形象。特別是那雙賊溜溜的眼睛,自從進了房間以後便滴溜溜地亂轉,似乎要在這間破木板房裏找到什麼財寶。

薛慕雲冷眼瞅著,心裏打鼓,生怕這家夥看到那些晾曬的蕁麻會起疑心。

可擔心什麼就來什麼,薛慕雲正提心吊膽的時候,昆金竟一步三搖地向晾曬蕁麻的那個房間走去了!

薛慕雲心裏急迫,搶上一步攔住昆金。

“怎麼?那裏麵有寶貝?”昆金壞笑著問。

“薛大哥昨晚上一直給我弄草藥,都沒合過眼,現在正在裏麵睡覺呢,你還是別打擾他了。”薛慕雲還沒開口,躺在床上的索林說話了。

這句話很管用,葉萬誠立刻就扭過了頭:“讓薛嶽兄弟好好睡覺,索林的傷都要靠他呢!”

昆金訕訕地停下腳步,然後擠出了一絲笑容。“怪不得昨天晚上我聽見這邊一直有動靜呢,原來薛嶽兄弟忙了一晚上嗬。”

“是啊,要不然索林的傷能好這麼快嗎?”薛慕雲心裏暗罵,但嘴中笑著將昆金讓到了一旁,直到葉萬誠看完索林、帶著昆金出門以後,他心裏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薛嶽直到下午時分才知道這件事情,那時候他剛剛醒來,感覺眼睛都睡腫了,但一聽到這個消息眼睛立刻睜得碩大。

“昆金不光是狐狸,還是條狗,這家夥的鼻子肯定嗅出了什麼味道。事不宜遲,我們得趕快把繩子編織好。”說著,薛嶽從床上爬了起來,直奔晾曬的蕁麻而去。

一下午的時間,薛嶽都置身在這些蕁麻之中,他先將這些蕁麻纖維捋成一條條的長線,然後再打辮編成繩索。薛慕雲自然沒有這番手藝,不過卻開始練習耳力和眼力,薛嶽編織繩子的時候他潛心觀察著周圍情況,儼然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獵人。至於索林,兩人都不擔心,因為在中午時分薛慕雲便將一碗帶有催眠成分的草藥讓索林喝了下去,這個小夥子整個一下午都處在恬然的夢鄉之中。

傍晚時分,薛嶽終於停下了手,伸了好幾個懶腰後美滋滋地說了一句:“繩子做好了!”

薛慕雲聞聽忙奔過來看,但喜悅之情持續了幾秒鍾以後變成了疑惑。“這些繩子有多長?”

“四、五十米吧。”

“可是懸崖有一百多米高,這些繩子根本不夠啊?”

薛嶽微微一笑,小聲說:“我的這些繩子不是用來爬懸崖的,而是幫我潛到那個糞坑下麵的。”

“糞坑下麵?你要幹什麼?”薛慕雲怔怔地看著弟弟,猜不出弟弟怎麼對糞坑起了興趣。

“越獄嗬。”薛嶽壓低了聲音解釋道,“自從王海出事以後,我就基本放棄了攀懸崖越獄的想法。不光是因為懸崖難以攀爬,更主要的是因為王海的越獄圖落在了布佐的手裏,那圖上肯定標示著攀爬懸崖的路線,布佐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肯定會有防備,我們要是再按照原計劃行動,搞不好就是自投羅網。”

“有道理倒是有道理,可你為什麼要潛到那個糞坑下麵呢?難道那裏有出路?”

薛嶽沉思道:“從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大坑,我就有點納悶——這個大坑作為糞坑很久了,怎麼臭味並不是很大呢?起初我認為這個大坑很深,所以氣味不容易泛上來。但前天晚上我到那個大坑邊仔細聽了聽,結果你猜怎麼?”

“怎麼?”

“大坑的底部有水流的聲音!聽聲音是從懸崖另一邊來的,一直向大海的方向流去。我猜測它一定有出口,所以大坑裏麵的糞便、尿液才不會積存下來,而是被水流衝走了。如果是死水的話,那這個坑裏的臭氣一定大得很。”

薛慕雲略一沉思,激動地問:“你的意思是說,如果這個大坑裏的水流有出口的話,那麼我們就能從這裏逃出去了?!”

薛嶽重重地點了點頭。“但這隻是我的推測,所以我要用這些繩子潛到大坑底,實地探查一番。”

薛慕雲聽得又驚又喜,“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行動?”

“事不宜遲,就今晚。等半夜的時候我悄悄潛下去,天亮前再爬上來,這時候犯人都在睡覺,沒人會發現。”

這個消息讓薛慕雲整個下午都興奮異常,到了夜幕降臨以後更是坐臥不安。他時而焦灼地看看天空,時而又狠狠地看著還沒入睡、在四處遊蕩的犯人,兩個拳頭也不時鑽在一起,似乎要把天空染黑、把這些犯人扔到床上才心滿意足。

看著哥哥宛如孩童般的樣子,薛嶽啞然失笑。“哥,不用那麼著急。”

“能不著急嗎?這個鬼地方每天都會出意想不到的變故,我是怕夜長夢多啊!”

薛慕雲說這句話的時候隻是擔心,並沒預感到危險的降臨。包括薛嶽也是如此,此時他滿腦子都在想那個巨大的深坑下麵會是什麼樣子,卻不知道就在夜幕慢慢降臨的時候,好幾雙眼睛都在盯著他們這間監舍。

昆金是其中之一。

這個猥瑣的家夥這幾天心情極度糟糕,自從薛嶽開始救治索林以來,昆金的臉上就少見笑容,雖說他的笑容比別人的哭還要難看。

“媽的,這小子救了索林以後儼然就成了眾星捧月似的人物,要這麼下去,我這個二當家的哪裏還有位置了?”這個念頭反反複複地在他腦海裏出現,以至於自言自語的時候也常常蹦出幾個咒罵的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