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修站起來,從櫃子裏拿出一把黑色的消音狙擊槍,扔到常笑麵前,冷冷說道:“既然如此,當年我教給你的東西,今天我就再教你一次。”
臥室的陽台臨著浩瀚的江水。這樣冷的冬夜,江灘上竟然還有散步的情侶,江麵上往來的船隻也不少。
常笑端著手裏的狙擊槍,黑色的槍頭瞄準著遠處未定的一點。
尹天修站在他的身後,摟著他的腰,像一個溫柔體貼的情人。
“Chateau
Mouton-Rothschild,1945年產,這是我最喜歡的酒。”這會尹天修的聲音真是猶如天籟,讓人誤以為自己就是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我記得你也喜歡喝,所以不要弄灑了。”
常笑看著槍杆上靜靜放在水晶杯,裏麵盛滿了紅色的液體,就好像他最不喜歡的人血的顏色。
過了半個小時,他仍是舉著這把並不輕的狙擊槍,維持著瞄著的姿勢,而尹天修也仍是抱著他,眼睛望著江麵沉默不語。
常笑仿佛回到七年前的那個午後,陽光溫暖,當年才十幾歲的他,托著手裏的狙擊槍,尹天修放在他槍杆上的磚塊總是不斷的掉下來。
“手要穩,肩部用力。”這個俊美非凡的男人總是不厭其煩的把磚頭撿起來,重新放上去。
每次訓練完了,常笑的胳膊完全都抬不起來,但是他卻仍是那麼渴望著狙擊訓練,因為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可以看見尹天修的時刻。
“當一顆7.62mm口徑的狙擊槍子彈以850
米/秒的速度射穿人體之後,都會發生些什麼?”
耳邊忽然傳來的聲音把常笑的思緒拉了回來。
“首先它會在正麵射入點皮膚上留下一個直徑不到1
厘米的小口,而彈頭在經過身體時形成的巨大力量會震傷髒器,然後以570
米/秒的速度穿出人體,震波形成的出彈傷口直徑有可能達到12厘米以上。如果是打在頭上,它將掀飛1/3
的頭蓋骨。”
“然後呢?”
“如果彈頭恰好擊穿了動脈,在心髒泵血83.3毫升/秒的強大壓力下,血液可以噴射到10米以外的地方。如果是在房間裏,清理現場則變得很麻煩,要洗淨牆壁、家具和天花板上所有的血跡和被彈頭帶出的一些髒器殘渣。”
常笑說完有點喘氣,眼前浮現出許多他槍下冤魂死時的慘狀。
尹天修扶了一把他開始微微顫抖的手臂,咬著他的耳垂輕輕說道:“阿笑,別再讓我失望了。”
常笑的心距離的跳起來,他覺得尹天修說這話時十分痛苦,因為將要失去他而痛苦。不管這是否是他的錯覺,那一刻他就像當初那麼義無反顧的淪陷。
“以後我替你殺人,你就不用再殺人了。”常笑當年就為了這麼個信念,端起狙擊槍殺人的時候還跟上山打鳥一樣的感覺。但是當第一個人死在他的槍下,他才發現這之後的世界和人生完全不一樣了。
他眼前看見的全部染上了血一樣的顏色,而在這血紅世界中,唯一還有亮彩的就是尹天修,所以他的眼睛裏麵從此以後隻有這個男人的身影,而他自己也變成了一棵隻有依賴著尹天修才能活的植物。
一聲悶響之後,江對麵的一盞路燈忽然滅了。暗夜裏的子彈像幽靈,穿越江灘上嘻嘻哈哈的人群和江中來往的船隻,精準的抵達了1000米以外的目標。
槍杆上的酒杯還是穩穩的站立著,尹天修取下來一飲而盡,然後又在常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做完以後就回來,我等著你,阿笑。”
常笑接過尹天修手裏的信封,不用打開他也知道裏麵裝著的是尹天修要除掉的一顆絆腳石。
離開江雪楓林時,常笑腳步虛浮。
尹天修讓他回來,也就是說隻要成功了,他又是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常笑,別人都會來巴結著他,他不會這麼淒苦孤獨,小虎給他電話也不用再躲在公共廁所裏。最重要的是,他還可以占有尹天修的身體。
但是,常笑的思緒忽然打住了,他不可能再占有尹天修了,因為今年年底的時候,尹天修就會結婚了,娶一個對他的事業至關重要的女人。
也就是在知道了尹天修的婚事之後,常笑的槍再也不準了,因為他的神即將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