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考難,府考難,院考尤難,四十二歲才入泮;鄉試易,會試易,殿試尤易,一十五月已登瀛。
才之秀者方為秀才!考生需要經過縣試、府試、院試這三個階段,共八場或九場考試,並能在千百考生中脫穎而出,才能成為官學生員,也就是俗稱的考中秀才,錄取數量很少,大的州縣也隻有寥寥十餘人而已,而今天正是秀才的放榜日。
邵和鎮,坐落於天元國崇文府漁陽縣以北,南靠漁陽湖,百姓多以漁業和農業為生,民風淳樸。今日看似與這個昔日寧靜祥和的小鎮沒什麼關聯,實則不然。鄉民都知道,鎮東的找秀才家裏出了個小“文曲星”,剛過幼學之年,年方十一,已連過縣試,府試,且名次不低,此次院試有很大機會可中秀才功名!
五月豔陽天,三伏將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燥熱之氣,身強力壯的莊稼漢早已換上涼快的短衫為不久之後的小麥收割做準備。垂髫少年三五成群,在街上追打玩鬧,不時傳來一陣銀鈴,為這寧靜小鎮平添一份生趣。
鎮東的一座庭院裏,一顆兩人人環抱的樟樹下,陽光從樹葉的間隙下透射下來,形成一個個小孔成像,也為這片陰涼帶來一絲炎熱。一個小小少年還穿著麻布長衫,蹲坐在樹蔭下,拿著一截樹枝無聊地戳弄著地上在地上忙碌搬運的螞蟻,聽著遠處傳來的笑語,不時抬頭輕忘,繼而鬱悶低頭繼續擺弄……
吱呀一聲輕響,從正堂裏走出一個身著青衫儒服、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眉宇之間與庭院中的少年有幾分相似,神情悠然,也不理會少年,不緊不慢地在庭院中來回踱步。少年的注意力從螞蟻轉移到中年身上,眼眸黝黑明亮,透著一股靈性,眼珠子隨著中年人的腳步轉動,到最後少年終於有些不耐煩了,開口道:“爹,我想出去玩會兒!”
中年人依舊悠然,抬頭看了看天,樟樹葉正隨風微微搖曳,遂道,“風大,忌出行。”
少年似乎變得有些羞惱:“爹,我可不是小時候的病秧子了!我現在身體可是一天比一天強壯了!”
“是麼?”中年人打量了少年一番,莫名地發出一聲感概“不知不覺中,你都長大了,哎!”
眼見父親就要陷入過去的緬懷,少年趕緊提醒:“爹,我還能不能出去啊,好無聊啊!”
“還是不行,這幾天是秀才放榜日,你出去了,到時候人家放榜人前來道賀,正主卻不在,成何體統!”
“能不能中榜還不知道呢!”少年兒童心性,充滿了不情願。
“什麼話,多少人盼還盼不來呢,盡說些喪氣話,去書房看你的聖賢書去!”中年人也有些惱怒了,手指著書房說道。
少年還是有些懼怕父親的,當下也不敢多言,轉身向書房走去
中年人盯著少年的背影,眼中似乎有種莫名的光彩,仿佛可以洞悉世間萬物,直至少年步入房舍才收回目光,風中傳遞這聽不懂的呢喃……
是的,這個少年正是邵和鎮的小文曲星,趙子浩,年長的中年人則是其父趙子文趙秀才,在小鎮開了個私塾,以教書為生,寫得一手好字,逢年過節家家戶戶都求著趙秀才寫對聯,趙秀才也樂於其成,不收什麼錢,是以在小鎮上的人緣極好。當下五月中旬,農忙將近,農家的孩子還要幫忙收割,很少有人來上課了,趙秀才索性就放了個長假,自己也落個清閑,在家裏修身養性,悠然自得。
院落中的趙秀才走累了,搬了個躺椅坐在樹下假寐,書房中的少年趙子浩打開《禮記》,初始還能翻看幾頁,後來一目十行,書頁翻飛,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動也不動,明顯注意力已飛到了九霄雲外,最後索性將書本放下,盯著窗外的白雲發起呆來,少年心性顯露無疑,而時間卻不會停止,依舊如白駒過隙……
“砰砰砰,啪啪……”恍然間趙秀才停止了假寐,少年趙子浩停止了發呆,皆因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由遠及近,最近沒什麼重要的節日,小鎮吹陣風就能從頭吹到尾,也沒聽說有什麼婚喪嫁娶,那就很可能是自家小子得中秀才之事有了著落。
“趙先生!趙先生!縣學來人了,開門迎客嘍!”這些都是找秀才私塾的學生,跟著熱鬧遠遠而來,先行一步向趙秀才通風報信。
庭院裏的趙秀才一改先前的閑散庸適,正了正衣冠,衝著書房喊道:“子浩,快點出來!”
早在書房呆得不耐煩的少年也趕緊跑了出來,一臉的笑容洋溢,還帶著幾分緊張:“爹,我真的考上了麼?”
“人都來了,你說呢?”中年人也有些高興,但看到樂不自禁的趙子浩,還是提醒道:“收斂一點,切記,可不要在來人麵前失了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