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晉已經醉的連最愛的臉麵都不要了。

按他那種悶騷勁,但凡還有一絲清醒,打死他都幹不出在酒吧宣講情史的壯舉。

關繹到的時候,局麵已經很有點現代劇晚八點檔的架勢了,狗血潑的到處都是。

袁律師正拉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想當年,說初中那會兒偷偷給他寫情書的姑娘有對可愛的小虎牙,喜歡他喜歡的死去活來,又笑又比劃的,十足一個酒瘋子……聲音大的舞台上的貝斯手都無心彈奏,一下一下的彈錯。

故事其實千篇一律,但因為說和聽的人不一樣,這熱鬧看起來便也能不厭其煩。

小夥的女朋友舉著手機繞著他們轉圈的急,可惜兩個人的機智加起來也沒能掙脫,看起來平時像是十分低調,這會兒尷尬的渾身冒煙。

見他停在跟前,焦慮的年輕人反應過來這是熟人,先是狠狠的鬆了口氣,接著一臉“得救”的和女友對了個視,最後轉向他,打量他人高馬大的神色也不太友善,便將氣惱生的略為委婉,“大哥,這您朋友吧?你看怎麼的,讓他先放開我成麼?”

關繹本來是有點不高興,他剛睡下沒半小時就被電話吵醒了,那邊讓他來酒吧撈人,他本來懶得管,睡了會卻沒睡著,想了想還是來了。結果一看這臉丟的,就變成非常不高興了,看向袁晉的目光滿是嫌棄。

袁晉醉醺醺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沒認出來,轉回去打了個酒嗝,又笑嗬嗬的講起來了,“那會兒……嗝……不是流行看、看還珠格格麼,她名字裏有個紫,人也蠻有才,抄了一整首‘你是風兒我是……’啊——誰他媽潑我……槽還潑……”

話音猛的拐了上去,變成了不高的叫罵,無辜的小夥子見桎梏一鬆,眼疾手快先撒腿躥了個一米多遠,然後當起了路人甲,領略這位酷到二話不說就澆朋友的純爺們的淩厲風姿。

關繹在桌子上隨便撿了瓶喝剩的啤酒,簡單粗暴的澆在袁晉腦門上了,完了將瓶子翻了個邊握住頸部那頭,一副敲下去的節奏,冷冷的答了個“我”,氣場債主到不行。

袁晉被啤酒泡蟄得虎目含淚,梨花帶酒的睜開眼,理智終於上了些線,對上頭頂一張殺氣四溢的黑鍋臉,霎時懵了,眨了好幾下才說:“老、老關,你怎麼也在這?”

關繹被吵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不耐煩踹了沙發一腳,“醒了就起來,滾回你家騷去。”

——

袁晉東倒西歪的爬進後座橫上了,他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關繹快煩死,就盡量不去招他煩。

他像個屍體一樣蜷縮著躺在光影跳躍的墊子上,關繹不和他說話,車裏一股煙味兒,城市夜裏的聲音便一股腦的壓了進來,大排檔裏的起哄、街邊大媽的廣場舞、參差不齊的鳴笛……像是哪裏都成群結隊,就他一個人形單影隻。

寂寞和委屈像一張羅網,勒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這瞬間袁晉特別特別想說話,說點那些曾經許諾的未來,和那個決定不再提起的人。

“有個人,我們分開已經很多年了,就是一直沒能忘掉……不是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麼。”

話起的莫名又突然,語氣輕輕淡淡的,像午夜電台裏男主播特意壓低的一句悄悄話,要不自覺的很用心,才能聽清。

關繹反射性的就想讓他閉嘴,可才動了動唇,袁晉的下一句就出來了,他心裏像被電流擊了一下似的,震驚著懵了起來,煙灰抖落下去在西褲上跌成碎粉,一張臉猝不及防的從記憶深處浮上來。微微的怔忪裏他甚至有種錯覺,好像這幾句話,是袁晉故意說給他聽的。

謝北辰,也離開他很多年了。

他心口刺刺的疼起來,沒忍住,臉色狼狽的搭了腔,嗓子憑的啞了兩分,“……可能,是還不夠久吧。”

袁晉埋在後座裏,沒注意到他的異常,語氣非常壓抑低落,“久,夠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