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宴席(2 / 2)

走在市集裏,夜空是不斷閃耀的煙花,各種小攤擺著玲琅滿目的商品,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我拿了一個兔耳朵的花燈,給公子選了一個狐狸花燈,就連若斐我也給他拿了一個黑乎乎的狼頭花燈,不過他似乎沒多大興趣,一手拿劍,一手提燈,眼睛卻是漫無目的瞟著,似是這些熱鬧都入不了他的眼。

我對他那性子實在是沒什麼好感,總覺得他孤傲自賞,一副天地間舍我其誰的感覺,說白了也就是個毛的沒長齊的小孩,卻偏偏喜歡裝深沉。

薑蘊看著我瞪著若斐在那裏碎碎念,忍不住裂開嘴笑道:“他就那性子,你莫跟他計較。”

我頓時就起了好奇心;“公子,他一直都是這般目中無人的麼?”

“他是我爹爹從一個村子裏救回來的,他們那個村子裏的人全被屠殺掉了,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他剛來我們府的時候比現在還要冷漠,第一年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說,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啞巴。我爹爹見他骨骼頗佳,是個練武的材料,便教了他武功,本是想著讓他強身的,卻不想他很是刻苦。一套招式不熟練,可以從清晨練到深夜,我跟我爹習武七八年了,他學了三年就和我打成了平手,還害得我被我爹罵了一頓,說我平日裏都偷懶去了。”

公子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流露出對他的欽佩。

“他是我的弟兄,這麼多年了,也習慣有他了。”

我當時心裏想著,也隻有公子這樣的人,才能接受若斐那樣性子的人。然後在很多年裏,他卻成了我生命裏密不可少的人,似是深入骨髓,埋入血液裏。

夜晚的煙城人潮湧動,這邊的酒樓裏唱著戲曲,那邊的茶樓裏又在說書,城中的瀾河也有著不少情人提著花燈在河畔漫步,偶爾竊竊私語,偶爾耳鬢廝磨,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我走的有些累了,在河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公子也隨後坐下,若斐卻徑直走向河堤,在岸邊駐足腳步,隻是看著微波蕩漾過的河麵出神。

“公子,你以後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折了一條柳枝,在手上轉著圈,漫不經心的問著。

他邪邪的一笑:“怎麼,蘊兒這麼快就操心起我以後的人生啦!”

我臉一紅,怒瞪著他:“公子,你正經點。”

他嗬嗬笑開,目光眺向遠處:“我隻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喜殺戮,不喜戰爭,做個逍遙公子多好,美人在懷,美酒在手,人生是何等暢意。”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挑著我的下頜,做調戲狀。

我狠狠的鄙視他:“沒誌氣!”

那是我認為他就是一個散漫的富家公子,沒有雄偉的誌向,可是多年後他終是美人在懷,美酒在手,我卻不認為他人生過得暢意。隻是這時的我不懂他,自是不曉得以後逍遙對於他來說是多麼彌足珍貴。

這晚我們玩到很晚才回去,風輕輕拂過我們的臉頰衣袖,公子的心情甚好,腳步略略有些輕快,嘴裏哼著一首我不熟悉的歌謠。他驀然間對我回眸一笑,我隻覺周身的世界都失了顏色,骨頭像是酥了一般,軟綿無力。

此後的很多很多年,直到我記不得年歲的日子裏,我終是不能忘記,自己所追尋的,由始至終都是他當年的這個身影。

月光柔柔的揮灑她的溫柔,密密疏疏的透過樹影灑落,我看著公子的身影融進夜的深邃裏,至此,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