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們回來了”守在殿外的內宮總管介之公公輕聲通傳。介之自小便在雲帝身邊服侍，到如今已經三十四年了。看過雲帝從六皇子到雲帝的大起大落，幾十年的宮廷生活讓介之深諳帝王心思，如今，隻怕，要變天了！殿內無人作聲，隻空餘一室如老僧入定般的寂靜，又似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一刻蟄伏。良久，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有些事雖不合規矩但不代表不可以存在，都隻是被一句老話所迷惑，無規矩不成方圓。但規矩總是死的，人，是活的。“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禦座上的皇帝麵上無波無瀾，語氣淡然，可誰又知他心中的洶湧。“父皇”五爪為龍四爪為蟒，月白錦緞上的蟒隨著主人起身而微微晃動。天子靜靜的看著在他下首的太子，天子與太子雖隻有一字之差，卻有著不可撼動的界限。“說吧！”“我要皇位。”底下垂首的人抬起了頭目光直直的看著高位上的人，那個人如今做在最尊貴的位子上，有些事也隻有處在那個位置才可以做才有資格做。“可以”夜涼介看著太子，目光如炬，眼中的似有深意，一聲應下旋即又開口“不過，朕要你答應朕一件事。”“父皇請說”夜無曦低首。“過來，曦兒，來爹爹這裏。”太子抬頭遲疑的看著皇帝，但還是上前幾步，皇帝的手輕拍著他的肩，目光深沉。在帝王家的溫馨可能不會用言語表達，但隻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心領神會。“爹爹，”太子頷首，聲音低沉的喚著。“你終究還是個孩子！”皇帝將他他攬入懷中有些粗糙的手撫摸著自家兒子的長發。“爹爹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爹爹還是曦兒的爹爹，爹爹的曦兒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爹爹不能束縛著曦兒，曦兒乖！”輕聲哄道。“恩”太子埋頭在自己父親的肩頭感覺心裏亂亂的，聲音也帶著哽咽，聽上去像是在撒嬌。“你可有對策”夜涼介的目光越過太子的背影看著緊閉的宮門，終還是忍不住出聲詢問。已經三日了，十八騎出征了三日他們“百棺”有些含糊不清的在夜涼介耳邊吐出這兩個字，夜無曦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夜涼介的身體一僵，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夜無曦向後退了兩步，猛的跪到在地，目堅毅的看著帝位上的父親，不再言語。夜無曦想起了初見時那個一身戎裝的女子，冷酷睿智，手起刀落，如同收割生命的閻羅，震懾三軍，用血堆砌出一座座墓碑，傲視天下。“你…”夜涼介轉身回到桌前，寬厚的手掌搭在青驍的傳國玉璽上，看似無力卻重千斤，雙眉緊鎖，還在猶豫。“父皇，您願意聽兒臣的理由嗎？”夜無曦低低說道，不屈的脊背顯得有些執拗。因為，這落下的不僅僅隻是一紙詔書，而是整個青驍，“我知道父親在猶豫什麼，這件事說實話我自己都沒有把握，以十八人之力去解六國之圍，沒有做到之前天下人都認為這是笑話。但是，父皇，兒臣不管您信不信，大臣們信不信，兒臣隻知道，兒臣自己信，他們是她帶出來的，是她這輩子的驕傲，他們不會畏懼，從來隻有別人畏懼他們，他們能做到這天下人做不到的事，自然夠資格得到天下人得不到的尊榮，兒臣甚至有時候會覺得覺得兒臣配不上她。她這輩子太苦太累，以前都是她護著兒臣，現在好不容易兒臣有了機會可以保護她一次，為什麼還要顧及那麼多，如果錯過了，兒臣將會悔恨終身，父皇，您能明白兒臣嗎？兒臣愛她，兒臣要給她一個名分，給她一個家。”夜無曦不敢求，他的父親是一個帝王，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幸福，可，他不能用整個國家來做賭注，輸贏不論，他都是罪人，自己也會落得個不忠不孝的罵名。一切都由自己來承擔吧。夜無曦目光如炬，重重的叩在熏香獸毯上，站起身來，拿著夜涼介手中的大印沉沉蓋下，這道聖旨已成事實，以後所發生的種種也成了定局。上一刻還精神抖擻的帝王在這一刻仿佛經曆了生死，靠坐在龍椅上，張嘴欲言卻又覺得無話可說，最後化為一聲歎息，輕不可聞。“介之”夜涼介喚了一聲。“奴才在”緊閉了三天的宮門終於重新打開，被侍立在門外的內侍總管推開了。“去宣旨吧”皇帝沒有再看，閉上了雙眼假寐，還是淡淡的語氣，卻比平時多了一絲無奈。“是，奴才告退”內侍公公恭敬的雙手捧著明黃的聖旨退了出去，沒有多看一眼，甚至沒有向太子殿下行禮，要變天了，向太子殿下行的禮，該換換了。“父皇，兒臣告退。”夜無曦起身向皇帝行禮，很平靜，劫後餘生的平靜。“恩”假寐中的皇帝從鼻子發出一個單音算是回答。夜無曦轉身離去，當手碰到門時，“她已經瘋了，認不得你了”假寐的皇帝睜開了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夜無曦嘴角一彎“兒臣求的是她好，而不是她記得我的好！”初升的太陽在那一瞬間傾瀉而下，將人鍍上一層金色，也驅散了殿中的陰霾，整個氛圍看上去很輕鬆，殿外跪著的文武百官，個個麵有菜色，還有體力不支者暈倒在擔架上，禦醫們也在忙碌著，周圍是內宮侍衛，屋簷的陰影處也有人，是一群武將，沒有跪在地上，而是站著的，懶洋洋的依在宮牆上，姿態隨意，眼睛卻一直看著殿門，他們在門外同樣等了三日，生死就看今天了。“參見太子殿下”夜無曦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看向晴朗的天空，卻被陽光刺的眼睛微疼，可他的心情很好。底下的大臣們看到出來的夜無曦，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喜，有幾個躺在擔架上的老臣在太醫的幫助下也掙紮著起身。夜無曦收回目光，臉上沒有一絲不該出現的表情泄露，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總是謙和有禮的笑著。“幸苦各位了，六國之圍”夜無曦故意停頓一下，大臣們瞪大眼睛看著他們的太子殿下，眼中是熱切的希翼。看著他們的反應，夜無曦繼續朗聲道“六國之圍已解，各位大人可安心了”話音剛落，下麵便傳來一陣陣的哭聲和歡呼聲，侍衛大臣宮婢內侍，最安靜的反而是牆簷下的武將，平時恪守禮儀，注重言行的文臣此時早已失了分寸。“天不滅我青驍啊，我青驍福澤深厚，天佑青驍。”當朝右丞相石磊塵喜極而泣，大呼，眾臣隨即附和。夜無曦不做言語，但眼底是壓抑不住的欣喜，那是他的妻，他夜無曦一個人的珍寶。“到底是天佑還是人為，相信各位都清楚，牆角最角落裏傳出一聲冷笑，還故意將聲音傳散到每一個人的耳中，眾人一驚，開始如夢初醒。有人微微惶恐與身邊同僚相互交頭接耳，也有人不動聲色靜觀其變，也有些人搖擺不定去偷偷注意他們的太子殿下。右相石磊塵麵色一凝說道“左相此話怎講，天佑青驍，這是我們青驍的福分，天時地利人和，若不是上天恩賜給青驍的天時加上我們青驍易守難攻的地利還有我們眾臣團結一心的人和怎會有勝利。”“右相說的對”底下有人讚同複議。“對你祖宗，”牆角處又有一道罵聲傳來，聽到熟悉的聲音，右相臉上也掛不住了，眼睛通紅的盯著剛才出聲的人，那人不是武將也不是文臣，最先出現在眾人麵前的一身翠色長袍繡著幾枝文竹，那人慢慢從角落裏走了出來，不甘示弱的直麵右相石磊塵，毫不畏懼。眾人一驚，這不是石三少爺，怎麼會。“石溪澈你給我滾回家去，不要仗著你自己是太子伴讀就為所欲為，君臣父子這些倫理你都學到哪裏去了”右相狠聲斥責。"右臣相你還是自己管好自己吧，在殿下麵前如此失儀，該當何罪。”石溪澈冷冷說道。“你………孽子，還不滾回去，”石磊塵無言以對有些惱羞成怒。“我來自然是有我的事，做完我自然回去了。”石溪澈越過右相，直接走向夜無曦，行天子覲見的大禮。“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突驚。右相臉色一變，眸光漸冷。